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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所有沙发扶手都铺了防滑垫,别墅里所有的尖锐桌角也都包了防撞条。
张海客斟茶时,青瓷壶嘴腾起的热气在他指间缠绕,盛葳的注意力也逐渐偏离手中的书页到他的动作上。
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他此刻很像个老人。
她盯着他扣住壶柄的右手,食指与中指关节比常人多出一截骨节,像竹枝般屈伸,但偏偏又是年轻的,灵活的。
不像爷爷的手上满是褶皱还有老人斑。
茶水注入骨瓷杯的弧线异常平稳,连最细微的涟漪都未泛起。
“尝尝武夷山的老枞。”
他将茶盏推至面前,让她忽然想起爷爷偶尔叫她品茶的时候,那些苍老的褶皱与眼前这只手诡异地重合,又或者一点不像。
“还是喝不惯?”
他注意到她的表情,这茶是他特地选的,带花香和木质香,性温和,应该不错。
“还好,我喜欢喝奶茶。”她喜欢爷爷给她用罐罐自制烤的奶茶。
“试试?”既然她喜欢,就给她做。
她本想拒绝,但不知为何想到了自己书包里带来的那张诡异照片,最终还是点头应下,至于为什么同意只有她自己知道。
得到了他一个带着纵意的摸头奖励。
拇指压住壶盖,小指勾起如鹤颈,滚水在距杯口三厘米处精准收势。
紫砂壶嘴腾起的热气让他的脸有些模糊,他执壶的手势真的与爷爷分毫不差。
她因为这一发现表现得有些心不在焉。
像是刻意打断般,他掌心忽然直接握住女孩端杯的手,指腹摩挲过手背淡淡的旧疤,让她想起从前的事。
那是七岁时她第一次拿刀对着自己下的手,虽然早已经愈合,但也留下了疤。
说是让她指导,但张海客似乎很是熟练,茶汤在杯里泛起金圈,他伸手托住杯底,看着女孩盯着里面的圈圈正出神。
张海楼撞开门,身上还带着股海风咸腥味儿,看着两人插着兜语气悠悠道:
“哟,客哥这是又在搞情趣教学?”
无视张海客的眼神,他带着肆意甩给女孩个贝壳发夹,跟那天捡到的她的发夹一样,里头同样刻着一圈细微代码。
“小鸟戴着,记得把之前那个换了。”
“为什么给我这个?”有些莫名其妙。
“别紧张,送你个小礼物而已,叫你戴着就戴着,明明比之前那个更好看……”
她想自己来,但玩世不恭的男人却执意选择自告奋勇,替她别发夹时,从背后伸手调整角度,小指不经意擦过女孩耳后:
“现在你也是加入海鲜一家了哦……”
呼出的热气让女孩的耳廓微微发烫,她想摸一摸闷红的耳朵,有人先她一步抚上。
张海楼发现她没有像刚来时那般会躲,心里感叹的同时还冒出了些隐秘的关切:
这么好骗,被坏人欺负了都不知道啊,有些人可比他们还坏呢……
饭间,水晶灯折射的光斑映在瓷白光润的餐盘上,盛葳盯着他们悬空晃动的右手,一举一动的动作有条不紊。
那些修长指节在灯光下泛着冷白,好像她是这餐桌上唯一的另类,她冷不丁出言,略显清脆的声音却带着死寂的平静:
“你们家族……都有这样的手吧。”
餐刀划过骨瓷盘的锐响短暂切断了所有人的思绪,声音戛然而止,张海洋停下切牛排的动作,银质餐叉在他指间泛起冷光。
张海楼神色如常,悠悠的语气轻松:
“小鸟果然眼睛好,观察力惊人啊,都是小时候练筷子功练的啦。”
他突然用两指夹起筷子,在空中演绎了一招行云流水的招式,“喏,祖传绝技。”
“……难道不疼吗?”她淡淡出声。
他笑容一僵,女孩的声音明明不大,却让所有人的眼神都顿了一下,空气死寂。
疼吗?疼吧,不知道。
她垂下眼没说什么,只是说了一句吃饱了,就安静地离开了餐桌上楼。
她知道,自己也许猜对了,她能得出这样的结论也不是空穴来风或者靠天马行空,不过他们似乎也并不担心她不信。
没关系,她总会自己找出答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