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每牵着爷爷走路,都总是忍不住紧紧攥着他右手那长到异样的食指和中指,似乎那样做会带给她一种别样的安全感。
尤其是在人多的场合里,她总是会不自觉心底蔓延紧张和恐慌。
每到这时,他都会不动声色地将她一把举过抱起,让她十分安稳地坐上他的臂弯,下巴埋在他坚实的肩膀和颈窝,眼里装进城市的车水马龙。
爷爷虽然慢慢老了,但依旧健朗有力。
高大宽阔的身影只是靠着,她就觉得好像任何风雨都打不到她身上。
但现在看来,似乎要推翻她原来的一切想法,这根本不是病,也就不是所谓的基因突变,那很可能就是后天刻意形成的。
这样的手指有什么含义?到底是作为某种特殊团体的标志,还是特地用来做什么的?
她压下脑子延伸出的无尽遐想,咬着下唇,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照片上。
泛着昏暗的黄灯照亮照片背面力道遒劲带风的钢笔字迹:
“1937.5.4厦门”
从这一刻起,就好像有什么要崩塌了。
死寂的房间中突兀地响起一声极其细微的声响,似乎是……有人在走窗。
"谁在那?!"
她随手抄起手边的东西猛地砸向窗户,老式木窗发出一声喑哑,被迫应声而开。
暴雨裹挟着银杏叶扑进来,院墙上的爬山虎在闪电中狂舞如鬼手。恍惚间,她似乎看见西厢房檐角挂着半截黑绸,转眼又被风雨扯碎。
等了一会没声,才走过去扶起刚刚自己扔出去的矮凳,警惕地把窗户重新关好。
继续拉开抽屉的第二层铜环,看见爷爷常年上锁的紫檀木匣不知何时开了条缝,匣中整整齐齐码着十七个小瓷瓶,瓶身贴着“1989年立春”“1992年霜降”等标签,最上面的瓷瓶墨迹犹新:2002年白露。
白露是九月,还没过,其他的瓶子都是空的,只有最新的那瓷瓶里还盛着乌黑色液体,闻起来像混着血腥味的艾草。
她鬼使神差地将这唯一的瓷瓶拿走了,因为总觉得这味道有些诡异的熟悉。
突然传来一声惊雷,与她离开时轻带上的关门声重合,地上的茶水还未完全干透。
窗外的闪电短暂地照亮一瞬那滩液体,从水影里映出房梁上垂落的黑色衣角。
……回忆结束。
面前的男人早已经摘下了墨镜,耐心地站在她的对面含笑注视着。
比起眼前少女的这副独特皮囊,显然,她的灵魂和身世还要更具神秘性。
这个自称是爷爷故交的年轻男人似乎对她已经表现出过长的打量,但女孩却奇怪地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
好像丝毫没感觉到,又或者是根本不在乎,也用同样绵长注视的方式回应着。
她打开了门,却全然没有要邀请他进去的意思。
只是微微仰起脑袋,用那双异色眼睛盯着面前男人的脸,寒意顺着尾椎逐渐攀上后颈。
男人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领口的扣子敞开两颗,露出一小截内搭的黑色衬衫和暗纹领带,随性又不失庄重的打扮配上那副大背头显得英气逼人。
可这样的一副样貌,她却感到堪称窒息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