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尼!”
奥山融当再次见到方言时,满心欢喜地期待着能把松竹和角川映画更上层楼的电影剧本。
结果万万没想到,竟然跟入殓师有关!
要知道,在日本与死亡相关的有三大神秘的职业,其一是入殓师,其二就是“洗屋人”,也就是通过长时间在凶宅里居住,从而给房子增加“阳气”,最后一种就是“捡鲔鱼”。
但这里捡的并非真正的鱼类,而是特指自杀者,或者尸体的身体碎块。
因为鲔鱼的肉质鲜嫩,与人体肉质相似,因此采用“捡鲔鱼”这一名称。
“方言君,你为什么会选这个题材?”
角川春树皱了皱眉,语气里透着一丝不舒服。
“不管是欧洲电影节,还是奥斯卡颁奖礼,能入围的外语片要么带有浓厚且独特的本土文化,要么侧重在社会问题、人文关怀、人生意义等领域。”方言直截了当地解释,“两位既然要推广日本电影,电影自然少不了加入日本文化元素,而在我看来,不单单局限在物哀、幽玄、侘寂之上。”
“那么,‘入殓师’背后意味着什么呢?”
奥山融隐隐有茅塞顿开之感。
“死亡。”
方言说,日本对于“死亡”有着独到的见解,甚至可以说是整个东亚儒家文化圈的生死观上都有深刻的理解,比如华夏,“死生有命,富贵在天”、“人死为大”、“入土为安”……
松坂庆子看着他滔滔不绝地讲着,一会儿说到华夏对待死亡的态度,一会儿说到日本对死亡的重视,而且言语间信手捏来地说出关于死亡的日本俳句,以及川端康成、太宰治等里的话。
“此世,如行在地狱之上,凝视繁花,唯我在此,唯我在此,雪落下。”
“死亡是极致的美丽,,死亡等于拒绝一切理解,生并非死的对立面,死潜伏于生之中。”
“………”
“啪!”
奥山融拍了下大腿,情绪激动道:“方言君,你说的简直太棒了。”
角川春树眼里闪过钦佩之色,也渐渐开始理解方言的创作初衷:
“所以你选择了与死亡相关的职业。”
“不错,无论是华夏,还是日本,对死亡仪式感极为看重,会请法师为亡者超度,会请入殓师、喃呒师傅等人来操持殡葬事宜。”方言道,“我们完全可以借着揭开入殓师这个职业的神秘面纱的契机,通过电影来向观众传递人生、死亡、职业等意义,你们觉得这样的作品不值得冲击奥斯卡吗?”
方言左看看,右看看,“不能够在戛纳、柏林、威尼斯电影节上大放异彩吗?”
“咕噜。”
面对他画的大饼,众人仿佛鼻间能够嗅到香喷喷的气息,眼里充满着饥饿和期待。
“方言君,你需要我们帮你做些什么?”
奥山融目光炙热道。
“既然要创作‘入殓师’题材的剧本,首先就必须要了解入殓师这个职业,收集一切的资料,特别是第一手资料。”方言道,“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帮我找到经验丰富、口碑不错的入殓师当顾问。”
“没问题!”
角川春树满口答应下来。
方言道:“另外我除了向入殓师顾问学习请教外,还要花些时间,亲自投入到殡仪工作中,观察整个行业的内部运作,以及丧葬仪式的全部过程,这样才能让整个剧本显得扎实可信。”
“这事松竹和角川映画可以来安排。”
奥山融犹豫了下,善意提醒道:“只不过方言君,你当真想好了吗?”
方言诧异道:“奥山社长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咳咳,如果你要观察调研入殓师整个行业的内部运作和殡仪流程的话,不可避免地就要接触到尸体。”奥山融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晦气”二字终究还是说出了口。
方言眼神坚定道:“我的老师在世时曾告戒过我,文学创作离不开观察,如果这也畏惧,那也忌惮,只是单纯的道听途说,如何写得好现实主义?”
“不愧是方言君!”
角川春树语气之中的敬意多上了几分。
松坂庆子更是情动,眼波潋滟,竟在众人的眼皮底下,壮着胆子握住他的手捏了捏。
方言冲她眨了眨眼,压低声音道:“到时候你可别像剧本里的女主角一样嫌弃。”
松坂庆子噘下嘴,白了眼,“你觉得呢!”
方言反手拍了下他的手背,如果不是嫌膈应的话,其实他不介意玩一出未亡人.avi。
………………
奥山融办事非常麻利,很快就给方言联系上了入殓师这一行里堪称“送葬仙人”级别的老人,庄司杜夫,约莫六旬,满头白发,戴着黑框眼镜,看上去严肃异常,仿佛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但实际上恰恰相反,在面对方言时,慈眉善目,甚至脸上带着几分让人意外的热情。
“方言桑,很荣幸能有机会见到你。”
“您太客气了。”
方言下意识地伸出了手。
却见庄司杜夫并没有第一时间握手,而是弯了下腰,低头问好。
方言被这么毕恭毕敬的鞠躬吓了一跳,忙不迭地虚扶了一把。
“不必如此,以年龄来算,您算是我的长辈,我们还是来一个平等的握手之礼吧。”
“不不不,我们入殓师常年接触亡者尸体,手已经是不洁之物,万万不能玷污了……”
庄司杜夫连连摇头,语气认真。
“我可不这么觉得。”
方言摆了摆手,但见老人执拗地不肯握手,也只好作罢,便以华夏传统的拱手礼回礼。
庄司杜夫笑盈盈道:“起初我刚接到电话,被告知方言桑准备为‘入殓师’写一部电影剧本,邀请我来担当电影顾问,并提供咨询,我还以为接到了一个什么恶作剧电话。”
“哈哈哈,是吗!”
方言并不习惯踞坐在榻榻米上,所以把见面地点定在咖啡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