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是下人,却没有自称奴才。
林重影认得他,他就是当日他们来颜宅时,在颜明月屋子旁边打扫的那个人。隔着半开的门,他给的感觉与这幽静的府邸仿佛一样,皆是不被人知,抑或者是被人遗忘。
“您不是我家的下人,又是年长之人,我称呼你为老伯也是应该。上次我同福王殿下及谢少师来过,回去后才发自己的耳坠掉了一只。老伯可否行个方便,让我进去找找?”
那老仆抬起来,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她。
她没有闪躲,任由对方打量。
对方的视线定在她手腕的镯子上,眼神明显起了变化,略显紊乱的呼吸代表着情绪的波动,须臾又被压下去。
“这镯子你是从哪来的?”
“是我未来的夫家给我的聘礼。”
老仆喃喃着:“聘礼……”
不知过了多久,他沉声道:“姑娘进来吧。”
比起上回所见,府里的树木更萧条了些。但每一棵树上都挂着一只莲花形状的灯笼,因着是白天,灯笼还未亮起,却也能想象中入夜之后的点点灯火。
“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她问。
老仆回道:“今日是这府里以前主家姑娘的生辰。”
那就是颜明月的生辰。
从后院往前行,穿了两道月洞门,灯笼越发的多了起来。在老仆的带领下,他们很快到了颜明月以前的住处。
院子里每一棵树上都挂满了灯笼,离得近些看,才发些每盏灯笼上面都写着寄语,皆是平安喜乐一生顺遂长命百岁之类的吉祥喜庆话,好似过生辰的人还活着,且正值韶华。
林重影再次向对方道谢,提着裙摆进屋。
许是知道自己和这间屋子从前的主人是什么关系,她再看屋里的布置时,只觉得无比的沉重和唏嘘。
内室的红帐依旧如火,那明镜照出她的模样。她透过镜子里的自己,仿佛看到了另一个绝色风华的美人。
很多年前,颜明月就是坐在这镜前梳妆打扮,满心期待着能嫁给自己青梅竹马的表哥。那时的少女,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很快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突然镜子里多了一个人,她不用回头,已经看清来人是谁。
是那个老仆。
“姑娘,可找到了?”
她摇头,道:“这里没有,或许是落在进来的路上。”
老仆没说什么,跟着她一起出去。
从屋子里出去,她重走上回来的路。
那时他们是从正门进来的,沿着路往前走,是出去的方向。经过那片莲池时,池水中的荷叶越发残败。
而那老仆,始终不远不近地跟着她。
这时前面隐约传来说话声,远远瞧去好些人朝莲池走来。
“姑娘,有人来了,你快躲起来。”
她原本是要躲的,但当她远远看到来人后心念一动,不仅没找地方躲起来,反而继续往前走。
那老仆见状,似乎是要来拉她,却不知想到了什么,索性由着她去。
一行人渐近,为首的是一位锦衣常服的中年男子,英俊伟岸而不失威仪。随后的是萧高和谢玄,从两人的神情来判断,男子的身份呼之欲出。
当今陛下萧业。
谢玄一眼看到她,目光如晦。
她装作懵懂的样子,上前行礼。
“王爷恕罪,臣女上回有东西落在这了,想着进来找找。”
萧高轻咳一声,下意识看向萧业。
萧业不欲表明自己的身份,道:“…我是外地来的行商,想从福王手中买下这座宅子。”
他都这么说了,林重影除了客气的见礼,自然也没有更多的举动。
忽然他目光一变,定在林重影的手上。他和老仆一样,问出相同的问题,“这镯子你是从哪里来的?”
谢玄代为回答,“回老爷的话,这位姑娘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她手中的镯子是我母亲给她的聘礼,据我母亲说,这镯子是她的故友所赠。”
萧业闻言,微微怔神。
半晌,眉宇间有些不虞之色,“故人之物,居然被你母亲拿来当成聘礼,难道你们汝定王府穷到这个地步了吗?”
林重影像是被吓着般,急忙解释,“这不怪郡主,当日她见我衣着与这镯子相配,临时起意将镯子给了我。”
“好一个临时起意!”萧业看着她,眉头越皱越紧。“你…你和这镯子一点也不配,还不快把它摘了。”
“老爷,这是我的家事。”谢玄道。
“你的家事?”萧业眼神渐厉,帝王之威毕现。“你身为皇子之师,位居少师之职,家事竟乱成这样,当真不怕世人笑话吗?”
若说貌美,这姑娘确实算是上乘,但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