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在清晨六点来到操场跑步。我偷偷跟着她的习惯,调整了自己的作息。天还没亮透,雾霭像一层纱,笼着湖边垂柳的轮廓。她穿一件灰蓝色的运动外套,耳机线垂在颈侧,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有时她会突然停下,弯腰系鞋带,或者对着湖面深呼吸,白气从唇边逸散。我躲在树后,心跳快得像是刚跑完三千米。某天她发现了我。“你也晨跑?”她擦着汗走过来,发梢还滴着水。我攥紧衣角,胡乱点头。她笑了,递给我一瓶水:“下次一起?”那瓶水的瓶盖是拧开的。
她办公室的灯总是亮到很晚。我借口自习,每晚留在教学楼,只为能在她锁门时“恰好”路过。走廊的声控灯时灵时不灵,黑暗中,她的脚步声格外清晰。“这么用功?”某天她在我桌前停下,手指点了点我摊开的笔记本——上面一个字也没有。我耳根发烫,慌乱合上本子。她没拆穿我,只是从包里掏出一盒牛奶,推到我面前:“别熬太晚。”牛奶是温的。后来我才知道,她办公桌抽屉里常年备着暖宝宝,用来捂热给学生带的零食。
我发烧那天,室友给她打了电话。她来的时候带着药和粥,身上还沾着初冬的寒气。宿舍里暖气不足,她脱了外套,只穿一件米色毛衣,袖口挽到手肘,露出那根褪色的红绳。“张嘴。”她捏着体温计,语气不容拒绝。我乖乖含住,看她低头看表的侧脸。窗外的雪光映着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38.5℃。她皱起眉,从药盒里抠出两片退烧药,又倒了杯温水:“吃了。”我吞下药片时,她的手指拂过我额前的碎发,停留了三秒。“出汗就好了。”她说。
那晚我梦见她手腕上的红绳断了,鲜红的丝线一根根散开,缠住了我的手指。
校园樱花盛开时,她站在树下拍照片。
我假装路过,举起手机:“老师,要帮您拍吗?”她愣了一下,把相机递给我。取景框里,她仰头看花的姿势像一幅画,花瓣落在她肩头,像雪,又像吻痕。“好看吗?”她凑过来看预览图,发丝扫过我的脸颊。我闻到她衣领上的淡香,混着樱花的甜腻,突然口干舌燥。“好看。”我哑着嗓子说。她忽然抬手,摘掉我头发上的花瓣,指尖若有若无地擦过耳垂:“你也是。”
相机还挂在我脖子上,镜头盖一开一合,像只慌乱眨动的眼睛。
外语学院的红裙子女老师来找她那晚,我在办公室外站了很久。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我看见她被人按在沙发上亲吻,那根红绳滑到腕骨下方,晃啊晃,像绞索。桌上还放着没批完的作业,最上面是我的。她给我写的评语是:“文笔细腻,情感真挚。”我轻轻合上门。夜风吹散了雨后的雾气,也吹走了我口袋里那张纸条——上面写着:“今晚的月色真美。”终究没敢递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