盂县地处偏僻,县城就碗那么大,宁真不一会儿就走到了城西的驿站。
和老驿卒说明来历,老驿卒很热心地把最好的一匹马牵出来(其实也只有一匹),近乎阿谀地侍奉宁真上路,反复叮嘱上京路线。
宁真听完以后,不由得痛骂老秦不靠谱。
盂县地处河东道,与龙兴之地太原府相距不远,距离都城长安却有上千里。哪像他说的辰时(早七时)出发酉时(晚七时)就到?
期间肯定得吃饭休息,自己胯下这匹老马毛都快掉光了,脚程不太乐观,估计多半还得歇宿。
摸摸身无分文的包裹,宁真心想好在沿途驿站都是公家管的,不用花钱,不然老子直接打道回府了。
差旅费分文没有,谁爱去谁去。
反正京城的大人物又没直接通知自己,有事你老秦顶!
大雾弥漫。
宁真沿着官道纵马向西疾行,刚开始还有点兴奋,但过不了多久就懈怠下来变成了溜达。
主要是老马的体力跟不上。
就这样,宁真一路不知道走了多久,饿了就吃些弟兄们孝敬的干粮,渴了就拎起水囊灌几口凉开水,看见老马实在走不动了,就放它到路边嚼点青草。
但老马是个惫懒性子,见宁真脾气好,便磨磨蹭蹭,跑上一段就停下吃草休息,休息的时间比跑路的时间还要多。
进程就愈发慢了。
“我靠,你到底是马还是驴?!”宁真气的直踹马屁股。
身上没有看时间的工具,天上又看不到太阳,宁真不确定走了多久,傍晚前能不能走到下一个驿站,心里有点焦急。
从包袱里掏出小夷给的两块馊胡饼,拍拍老马脖子,塞到它嘴里,好声好气道:“我说伙计,咱得加把劲了,天黑前务必跑到下一个驿站。不然,晚上下雨就麻烦了。”
老马像是听懂了,大口嚼完两个胡饼,精神焕发,啾啾叫着向前方跑去。
……
盂县不良人监舍。
包括秦苍在内的不良人们小心翼翼地侍奉着小夷用午食,他们的婆娘拿着各种餐具讨好式伺候着,看着小夷所向,把各种吃食夹到她面前的海碗里。
各式菜肴极其丰盛,蒸煮煎炸,炙鲙脯羹,满满当当摆满了整桌子,食材诱人,食具精致,哪里像宁真在的时候那么寒酸。
小夷只有在吃东西的时候才显露出小女孩的天性,不用双筷,直接手抓,大块朵颐。
等到小夷吃饱了,伸出嫩若葱白的两只小手,婆娘们恭恭敬敬帮小夷擦拭。
汉子们和各自的婆娘这才吃相端庄地清扫剩余的饭菜。
等到吃完,婆娘们收拾碗盏,悄无声息退了出去,只剩下十三名不良人一个个眼巴巴瞅着小夷。
“今天起雾,不适合传功,适合睡觉。等雾散了我再指点你们。”
小夷砸吧小嘴道。
众人连连点头称是,面面相觑。
秦苍期期艾艾地道:“少宫主,我等还是有点担心公子。此次上京,京城不良人那头根本没有提前打照应,要是、要是有什么不测……”
小夷有些意外地瞅了秦苍一眼,这个老苍头莫不是真的对二傻子情深义厚?撇撇嘴道:“放心,我让你给他的琉璃艮宫牌,游天一见了,定不敢怠慢。”
小夷打了个哈欠,挥挥手,示意众人可以回去了。
众人退去,只有秦苍迟疑不去。
“你咋还不走?”小夷有点不悦。
“少宫主,真的不需要弟兄们去暗中接应?”秦苍再次道。
小夷瞪大眼,啧啧道:“哎,我说老苍头,他到底是我看大的,还是你看大的?怎么你比我还上心?再说了,他带着我给他亲手烙的两块回魂饼,哪那么容易死,你操个什么心?滚蛋!”
秦苍等人诺诺而退。
小夷揉着肚子回了西厢房。
……
落日的余晖有气无力地映照在京都长安的朱雀大街上。
靠近朱雀东大街的平康坊内。
离不良人总部衙门不远的西北角,静静矗立着一座三进出的小院。小院红门紧闭,院内曲径通幽,林木处处,竟有一种别有乾坤的意境。显然布了某种阵法。
上房的堂屋内,阔大的翘头案后,一个身穿玄色长袍的中年人低头看着沙盘。
此人剑眉凤目,鼻若悬胆,高髻盘发,头戴黑色抹额,云纹箭袖,整个人显得整肃干练。
沙盘上星星点点,标注着皇城、宫城、坊市的方位,标注的极为详细,仿佛把整个长安城缩小了一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