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住心思,赵怀安拍了拍陆仲元的肩膀,表示一切都在不言中。
……
赵怀安他们从辕门进来后,有一处跑马道,大量的军士这会正清理着营帐间的积雪。
忽然看到赵怀安三个,这些人都乜着看了过来,然后又继续埋头扫雪了。
赵怀安并没有看到别人的异样眼神,而是在仔细观察着这片营区。
这是他第一见大唐经制之师的扎营,眼前的一切都很新奇,到处都是或圆或方的帐幕,像一块块格子一样排列着。
他大概数了一下,这一片的营区有七列帐篷,每列帐篷都少说十几幕吧,一个帐篷按十个人算,这一片就驻扎了一千多人啊。
乖乖,看来这就是唐军主力了。
此时的赵怀安可不知道,他这探头探脑的样子,实在是太像奸细了。
虽然不少军吏们相信辕门能放行,应该是没问题的,但万一呢?
于是,真有一个军吏提着一把木锹走了过来,训斥道:
“你是哪部的,如何在营内张望。”
这人嗓门很大,赵怀安被吓了一跳,不过边上的陆仲元机灵,忙将之前过辕门的传符递了过来。
这名军吏体魄很雄健,纵然是雪天,也只是穿着单衣,显露他雄厚的气血。
他接过传符,边看边打量着赵怀安,最后将传符又递了回去,皱眉道:
“入营有什么事?以后让人来带,自己别随便乱窜,看到不该看的,掉脑袋。”
赵怀安老实了,知道这人说的是好话,忙抱拳道:
“在下黎州军牙将赵怀安,不知袍泽怎么称呼。”
这人刚刚看了赵怀安的传符,上面写有他的身份,所以知道他是黎州军的。此人对之前黎州军在大渡河一战其实是很佩服的,所以才给了刚刚那句提醒。
这人也是个不懂拒绝的,见赵怀安问了,点点头,随口:
“横野军曾元裕。”
赵怀安是没有反应,还在笑,反倒是陆仲元和周德兴齐齐吓了一跳,忙伏在地上,大呼:
“卑下见过曾军使。”
赵怀安一看两个部曲这样,也知道眼前是个大人物,忙单膝跪地。
曾元裕摆了摆手,不在乎道:
“你要去找谁,我喊一人带你们。”
赵怀安忙说自己要找宋建,但说完这话,曾元裕的脸色就变了。
他哼了一声:
“你就是那个救了宋三的那个卒子?”
这话已经是相当不客气了,赵怀安不知道这人为何忽然就变脸,只能点头。
曾元裕上下打量了一下,再不愿意跟赵怀安说话,随手点了一个武士让他带路,然后就走了。
看着曾元裕先礼后逊的样子,赵怀安是真的莫名其妙,憋着气,随那个横野军的武士走了。
那横野军的也不礼貌,将他们三个带到一处后,只是远远指了一片帐区,说那就是宋建的营区,然后就走了。
这下子赵怀安窝不住火了,直接就要骂,但被陆仲元给拉住了。
这陆仲元左右看了看,然后才低声劝道:
“郞主,那曾元裕是横野大将,四年前入援川西,在新都斩南诏兵二千余,是虎将啊,这军中人多耳杂,可不敢置气。”
此时的陆仲元心里是真的怕的要死,本来他还觉得赵怀安这位郞主得了宋使君的青睐,给他做部曲必然有前途,但没想到这竟然是个愣头青啊。
可这个时候,边上传来一句话,却直接让陆仲元骇得魂都飞了,只听那伟丈八尺的周德兴,闷声闷气说着:
“大将又如何,主辱臣死,位再高,一刀杀不死吗?”
这是周德兴第一次摇头,谁都没想到说出这样的话。
此刻陆仲元忽然意识到一个事情,那就是眼前这匹夫周德兴是出自兖海军的,其前身是平卢节度使的一部分。
这帮人和河北那帮杀才一样,早就目无王法,杀上司和吃饭喝水一样。
陆仲元心里慌极了,他所在的定边军号为川西干城,但实际上就是做做买卖,虽然也干点脏活,但和平卢君这帮杀才一比,真的是大唐良善了。
但陆仲元没想到那位郞主竟然也丝毫没怕,还补了句:
“老周,脾气不能那么大,人家又没做什么,态度不好骂一骂就得了,哪能直接动刀?”
陆仲元呆了,他很想大骂,这是喝了多少啊,就这么狂?
但赵怀安说完这话,转头就问了陆仲元一句:
“一直忘了问了,那宋使君官声如何?”
陆仲元心和七窍一样,看赵大不问那匹夫,就问自己,马上意识到这是一道忠诚测试,当即实话实说:
“郞主,宋使君人是不错,但四年前他的叔父抢了曾军使的军功,两人一直不对付,所以才生了这事吧。”
赵怀安恍然,但并没有将陆仲元的话全信,因为他从曾元裕的表情中读出了一丝怜悯,他是在可怜自己。
这位宋使君到底要自己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