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涛如遭重锤轰击!胸口剧痛,喉头一甜,一股腥甜涌上,被他强行咽下!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数步,重重撞在身后的土灶上,震得灶台上的破瓦罐“哐当”作响!那股阴寒的气息如同跗骨之蛆,瞬间侵入他的四肢百骸,所过之处,血液仿佛都要冻结!他死死咬住牙关,才勉强没有倒下,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那灰袍修士,如同噬人的野兽!
茅屋内,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窗外凄冷的雨声,以及王氏倒在地上微弱的、痛苦的呻吟。
赵三和两个监工看得头皮发麻,看向刘仙师的眼神充满了更深的敬畏和恐惧。隔空碎门,震飞凡人,轻描淡写,如同拂去尘埃!这就是仙师的力量!
刘仙师的目光,甚至未曾在倒地的王氏身上停留一瞬,仿佛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粒灰尘。他脚步未停,径直走到地炉坑洞旁。目光扫过那片狼藉的灰烬,最终定格在坑底几处凝固的、暗红色的熔融金属痕迹上。
他伸出两根手指,凌空对着坑洞某处轻轻一勾。
“嗤啦!”
一块拳头大小、通体暗红、边缘扭曲、布满了细密裂痕和气泡孔洞的金属块,如同被无形之手牵引,猛地从灰烬深处破土而出,悬浮在刘仙师面前!正是那玄铁斧骸最后残留的核心!
此刻,这斧骸在刘仙师面前,竟微微震颤着,斧柄末端那个扭曲的“林”字,在灰袍修士冰冷目光的注视下,仿佛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发出极其微弱的嗡鸣!
“残灵未泯,雷煞驳杂…暴殄天物。”刘仙师看着悬浮的斧骸,冰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如同工匠看到劣质材料的惋惜和厌弃。他袖袍再次一拂。
那块沉重的斧骸瞬间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
做完这一切,刘仙师仿佛完成了微不足道的小事,转身便欲离去。自始至终,他未曾看过林涛和王氏一眼。
“仙…仙师!”赵三捂着剧痛的断臂,见刘仙师要走,急忙忍着痛楚谄媚道:“您…您看这林家的小畜生和那老虔婆…胆敢冒犯仙师天威…是不是…?”他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斩草除根!他绝不能让林家留下任何活口!
刘仙师脚步微顿,侧过头,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扫过挣扎着半跪在地上、嘴角溢血、死死盯着他的林涛,又扫过墙角血泊中气息奄奄、手中依旧死死攥着染血镜胚的王氏。
那目光,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祇,俯视着污浊泥潭里挣扎的虫豸。
“蝼蚁之怨,污我耳目。”刘仙师的声音毫无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断你一臂,便是惩戒。再敢纠缠,自有天谴。”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在雨幕中微微扭曲,瞬间消失不见,只留下原地一个干爽的脚印。
仿佛他的出现和离开,都与这污浊的凡尘毫无关联。
赵三脸上的谄媚瞬间僵住,随即化为不甘和怨毒。仙师竟然就这么走了?还说什么“天谴”?他看向屋内奄奄一息的林涛和王氏,眼中的杀意几乎要喷薄而出!没有仙师撑腰,他还有两个监工!今天不把这对母子弄死,他寝食难安!
“妈的!”赵三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对着两个监工吼道:“仙师心善,饶他们狗命!但矿上的规矩不能坏!他们欠的税,欠的债,还有老子这条胳膊!今天必须用命来偿!给我上!打断那小畜生的手脚!把那老虔婆拖出来!”
两个监工对视一眼,凶相毕露,狞笑着抽出铁尺锁链,一步步逼向靠在土灶边、气息紊乱的林涛。
林涛强行压下胸口翻腾的气血和那股阴寒的掌风之力,眼中只剩下滔天的恨意和冰冷的疯狂。玄铁斧被夺!母亲重伤垂死!修士视他们如草芥!税吏赶尽杀绝!
他猛地抓起身旁灶台上那个豁了口的粗陶药罐!罐子里还残留着昨夜冰冷的、浑浊的雨水!
“来啊!”林涛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用尽全身力气,将沉重的药罐朝着逼近的监工狠狠砸了过去!同时,他身体如同受伤的孤狼,猛地向后一缩,右手闪电般抓向墙角那把豁口柴刀!
刀身冰冷!豁口狰狞!残留的暗红煞气仿佛感应到主人沸腾的杀意,再次微微泛起血芒!
死!那就一起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墙角血泊中,王氏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却如同泣血般的呻吟。她沾满鲜血的双手,死死攥着那枚被血浸透的暗银镜胚。镜胚之上,灰黑色的污斑在吸收了足够的鲜血后,如同吃饱喝足的毒瘤,颜色深重得如同凝固的污血,几乎覆盖了整个镜面。然而,就在这浓重的污浊深处,那一点源自林大山临终守护和林涛血脉的微弱脉动,被王氏濒死的、强烈的守护意念所引动,如同沉寂的火山,骤然爆发出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泣血悲鸣般的奇异波动!
“嗡——!!!”
一声低沉、哀戚、如同万古寒夜中孤魂哭泣的颤鸣,猛地从染血的镜胚中迸发出来!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悲怆与不甘!
嗡鸣响起的刹那,一股无形却异常强大的排斥力量,以镜胚为中心轰然扩散!
“噗通!”“噗通!”
正狞笑着逼近林涛的两个监工,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胸口,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随即化为极致的惊恐!他们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出去,重重砸在泥泞的院中,溅起大片泥水,抱着胸口痛苦地翻滚哀嚎!
赵三更是首当其冲!他离得最近,断臂处如同被无数冰冷的钢针狠狠攒刺!那股阴寒掌风残留在他体内的气息,仿佛被这镜鸣之力引动、排斥!他发出一声凄厉不似人声的惨嚎,眼前一黑,如同被抽掉了全身骨头,烂泥般瘫软下去,口鼻中溢出暗红色的血沫,身体剧烈地抽搐着,断臂的伤口处,一股更深的、带着污浊气息的黑气隐隐透出!
整个茅屋,在这泣血镜鸣和无形的排斥力场中,仿佛凝固了一瞬!
林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他手中的豁口柴刀僵在半空,难以置信地看着母亲手中那枚染血的镜胚!
那镜胚在发出这泣血悲鸣后,光芒瞬间黯淡下去,镜体上的污斑仿佛活了过来,剧烈地蠕动着,颜色变得更加深重、更加妖异,如同无数细小的黑色毒虫在镜面上爬行!而镜面中心那个焦黑的凹陷,边缘竟缓缓渗出了一缕极其细微、如同活物般的暗红色血丝!那血丝蜿蜒扭曲,散发着浓烈的不祥气息!
王氏在发出那声微弱呻吟后,头一歪,彻底陷入了昏迷,只有双手依旧死死攥着那枚不断渗出诡异血丝的镜胚。
“娘!”林涛的嘶吼带着变调的惊恐和绝望!他再也顾不上院中哀嚎的税吏和监工,丢下柴刀,踉跄着扑向墙角血泊中的母亲!
窗外,阴沉的天空仿佛被这茅屋中爆发的悲鸣与不祥所惊动,酝酿了数日的雨云终于彻底爆发。
“咔嚓——!”
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铅灰色的天幕,紧随其后的,是滚滚惊雷,如同苍天震怒的咆哮!
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冰冷的雨水无情地冲刷着破败的茅屋,冲刷着泥泞院中痛苦翻滚的身影,冲刷着屋内凝固的血污和绝望,也冲刷着那枚在王氏染血手中、污斑蠕动、镜面缓缓渗出血丝的诡异镜胚。
玄铁斧被夺,仙踪渺然。
掌风碎门,母濒死。
镜胚泣血,斑痕噬主。
一场更大的风暴,在这电闪雷鸣的暴雨中,无声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