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反驳,只是问她:“你的肩伤,为何换了无数名医,用了无数灵药,却始终无法痊愈?”
慕卿浔的身体僵住了。
那是她的心病,是她武功精进的最大阻碍。一道小小的伤口,却像是扎根在她骨血里的诅咒,常年隐隐作痛,无法根除。
“那是因为……”
“因为那不是你的伤。”谢绪凌打断了她,“那是‘双生逆命术’的反噬。代价是我们二人命格从此纠缠,同生共损。你所受的伤,会转移到我身上。而我魂魄受损,你也会跟着衰败。”
他一边说,一边解开了自己的衣襟。
借着火盆最后一点微弱的余光,慕卿浔清楚地看到,在他左肩的位置,有一道狰狞的疤痕。那疤痕的形状、长短,竟与她右肩上那道顽固的旧伤,一模一样,只是位置左右相反,如同镜中倒影。
而他的心口,皮肤之下,隐隐透出一种不正常的青黑之色,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那里盘踞,侵蚀着他的生机。
“这……怎么可能……”她的指尖发凉,手中的羊皮卷滑落在地,发出轻微的响声。
“你每次催动内力,肩伤便会疼痛难忍。而我,每一次魂体不稳,你便会气血虚浮,对不对?”他平静地陈述着事实,每一个事实都像一把利刃,剖开她一直以来不愿深究的疑云。
是了。她的身体时常会出现莫名的虚弱,大夫总说是思虑过重,气血两亏。她从未想过,根源竟然在这里。
竟然……在他身上。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让她四肢百骸都冻结了。
她看着他,看着那张熟悉的、冷漠的脸,忽然觉得无比陌生。愤怒和恨意像是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恐惧和茫然。
“所以,你烧掉的那半幅画……”
“那上面画的,是柳家的小公子,是你儿时的玩伴,是你的‘凌哥哥’。”谢绪凌的脸上,那道裂痕越来越深,痛苦几乎要从那裂痕中溢出来,“可他,早就在皇权倾轧和那场逆天改命的禁术里,死得干干净净了。”
他抚上心口,那片青黑之处,一字一句地说道:“如今活着的谢绪凌……什么都不是。不过是当年侥幸逃出的一缕残魂,寄在你身上,与你共担性命,苟延残喘罢了。”
残魂……
共命……
慕卿浔的世界,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她一直寻找的真相,她一直怨恨的欺骗,她以为的愧疚和施舍,全都被颠覆了。原来,这债,不是还不还的问题。这债,早已刻进了她的骨血,融入了她的命格,根本无从偿还。
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划破夜空,将书房内两张同样惨白的脸照得透亮。
紧接着,“轰隆——”一声惊雷炸响,仿佛要将天地都劈开。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棂上,瞬间连成一片雨幕,世界陷入一片狂暴的嘈杂。
而书房里,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安静。
慕卿浔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那惊天动地的雷声和雨声将她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