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拿好了饭菜回到座位,一边吃,我一边切入正题直接地问于桐:“你说你这几天,碰上了什么怪事来着?”
于桐的脸顿时沉了一下,然后只见她慢慢地把双手放在她自己的腿上,接着将她的遭遇缓缓道来——
“就前天晚上,瑶瑶回了老家,大概是快11点了吧,我一个人无聊就去走廊上练压腿,谁知压着压着感觉背后凉飕飕的,我回头一看,却什么也没有……
“我就想,天冷了,吹冷风也是很正常的,所以也没当回事,继续压腿。可压着压着我又感觉不对劲了,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脖子旁边晃来晃去……我停下来仔细感受,又什么都没有了,等到我继续压腿,那感觉又来了……这时候我才开始了害怕……
“我放下腿,左右看,走廊上除了我,根本别无他人。
“然后我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居然摸到了好几根的头发,我就在想,可能是自己脱发了吧,谁知拿到眼前我慢慢地捋直这其中的一根,捋到最后我一身冷汗,这头发竟然比我自己的头发还整整长了一倍!
“我当时害怕极了,赶紧地跑进宿舍,关好门,跳进被窝里捂紧被子根本就不敢出声,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睁开一下,更可怕的是,我总觉得有人一直站在我的床边看着我……一直站到了天亮……
“若不是第二天舍友好心叫醒了我,我都不知道天已经亮了……
“然后到了昨天,白天一天没事,又是到了晚上,我就感觉我走到哪里都似乎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我,这种感觉真的让人毛骨悚然……你知道吗?就连我洗澡的时候,明明我前一秒还记得沐浴露的位置是在这里,结果我转头伸手去拿的时候它却换了位置!
“还有,半夜我还隐约地听到……有人用手指甲抓玻璃的声音,吱、喇、吱……我真的无法形容那种尖锐刺耳而又让人心悸的声响……
“太可怕了!真的真的,我受不了了!再这么下去我都觉得我会精神崩溃的,明明什么也没做,却摊上了这些事!凭什么呀……为什么呀……
“颜启……你说……是不是那个师姐的冤魂不散啊……可她为什么找我呢……为什么呢……”
当于桐终于讲到这里的时候,我见她整个人都全身微微地颤抖了起来。甚至我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嘴唇都有点开始发白了。
可想而知,这遭遇对她来说,是有多么的可怕。
毕竟我也不是什么专业人士,作为一个普通听众听她这么一讲出来,心里还是犯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首先,我自己调整了一下思路。这些现象真要用科学去解释,其实也不难,只是目前如何第一时间将于桐的情绪安抚下来那才是最重要的。
然后,我本着尊重他人遭遇的态度,对事件的内容不作任何评价。
我对于桐说:“其实我小时候也有看到过不干净的东西的经历,但慢慢长大了以后就再也没有过了。我非常能理解你此刻的心情。先别慌,你听我的……”
“嗯,”于桐这才抬头,给了我更大的信任,“好,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听老一辈的人说,人的时运有高低,万事万物也都离不开一个「意」字,你脑中认为它有,它就会有,你认为它没有,它就肯定会在你不经意的时候彻底消失。这就叫做「意念决定事实」。”
“「意念」果真可以决定「事实」?可能是吧,我本来胆子就小,平时总会胡思乱想一些事情……意思就是,若是我不想,就不会有,对吧?”
“是的,是这个意思没错。说起来是很玄乎,但你要相信,人生在世,除死并无大事。即使世间真有鬼,可那鬼也不曾伤你分毫。你所害怕的,只不过是自己在一片无穷无尽的想象中自我施加的一种压力罢了。只要人每天活得完完整整的,光明磊落,又何惧一些无论如何都伤你不到的东西呢?大脑是神奇的,天堂和地狱也都不过在自己的一念之间而已。”
“是这样的么……”于桐听完我的话,仿似一瞬间豁然开朗,她的眼神也开始慢慢地亮了起来,“好像是真的,我越琢磨就越发现你说得太对太有道理了……啊,我怎么就没这样通透地想到过呢……”
“所以,别想太多了,真的,身体好,什么都好。”我最后说。
于桐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真的很谢谢你!我现在又忽然想起来了……大前天的我被瑶瑶拉去看了一部恐怖片,会不会就是因为那部恐怖片所以我一直有潜意识使到自己困在了一片惊恐之中呢……”
“这就是了嘛,”我甚至有些无语,“胆子小还学人家去看恐怖片,消化不了,那不就是等于自己讨苦吃了……”
“我……”于桐赶紧地扒了一口饭,说,“我都忘了自己看了恐怖片的事了,这会儿你一提醒,也才突然想起来,我咋那么傻……”
“呵呵,”我看着心情逐渐缓和不少的于桐,笑着对她说:“我觉得应该还有一个原因。”
“啊?什么原因?”于桐抬头望着我。
我再次笑道:“你就缺爱呗,阴气太重,得找个男人抱着搂着调和调和!”
“哈?”于桐听我这么一说,脸都有点红了,“什么嘛,什么调和啊?什么男人啊?我去哪儿找男人抱着搂着……呸!话说干嘛非要抱着搂着……”
“阴阳调和啊,”我毫无收敛地继续说道,“至于去哪儿找,说不定远在天边就近在眼前呢?”
“啊?”于桐就更大的一个问号了,她用几乎全面惊呆了的眼神看着我,上句难接下句地说道,“颜启,你……你这……你这说的话,你要不要再听听看你刚说的是什么话……这这这……你都已经有河莉了,难道……你还想对我……那啥?哈??”
“呸呸呸!”我这才发现我刚说了一句让人误解极深的不当之词,我慌忙地摆了摆手,道,“我不是说我啦,哎呀,搞错了搞错了,你先别误会,你听我说……”
“昂,你说……”于桐镇定下来吃了一口饭。
“你记不记得元旦那天,晚上我们INSEVEN聚餐,在公厕的门口,你偶遇的那个男生,我的朋友……”我缓缓地道,“戴着半框眼镜,留着中分碎盖,穿着黑色大衣,眼神……带着光……”
“啊,”于桐顷刻间,仿佛被击中了一般,愣在了那里,眼睛直直地看着我,说,“记,记得……然……然后呢……”
“然后,他现在应该就在这附近,所以你……要不要、去、认识、一下他呢?”我一字一句试探性地问道。
不曾想,于桐一下子就紧张地坐直了身,然后从包包里拿出小镜子照看自己的仪容仪表,一顿操作之后,她才放下镜子,对我说:“你该不会是逗我的吧?”
“我实话实说了吧,他叫关潮,”我道,“那天晚上我就看出来了,你们两个人根本就是郎有情妾有意,所以跟河莉一直在寻思要不要撮合你们两个。今天正好,你找我,我就叫河莉找了他,约好在科技馆门口等了呢,说不定现在这个时候啊,他们就已经在那里了。”
“啊?”于桐是被我各种连续不断出其不意的输出轰炸,估计此刻脑子都不够用了,她结结巴巴愣是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而我在想,原来对上了眼缘,就真的会沦陷,听到了喜欢的人的名字,就真的会持续心跳不止。于桐这会儿表现出来的全都是最真实的生理反应——惊喜、茫然、紧张、手足无措,乃至不可思议。
拿出手机,我语音问河莉到了没有。
河莉告诉我,正巧,刚到。
于是我起身,走在了前面,开始为于桐引路。
于桐诺诺地,紧跟在了我的身后。
出了「清风楼」的门口,之前星星点点的细雨也开始绵绵起来。
她打开了她的小花伞,我把书本顶在了自己的头上。
此刻我清楚地感觉到,我正带着于桐对关潮的爱意,穿过着凉风和细雨,去迎接光明,而关潮就在不远的地方,拨开着黑光与云雾,翘首等待着她。
终于,三分钟之后,他们总算在科技馆前面的广场上再度相遇。
关潮依然是穿着那件加长款的黑色大衣,挺拔着身姿,神情紧促地望向了于桐,而于桐,在伞下幽然抬起双眼,同样望向了他。
可是伞太小,雨势渐大。
噼里啪啦地就越过了小花伞打在了于桐的身上。
伞都没带的关潮一个箭步上前,就拉起了于桐的手跑去了科技馆的檐下。
同样没有带伞的我与河莉,也被这忽然骤下的大雨打成了半身湿。
我也赶紧拉着河莉的手,跑向了科技馆。
于是,躲雨的四人就这样,彼此间笑而不语,像极了四只忽然受冻的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