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岁宁:“先生不知道吗,我当年可是被先太子捡回来的。”
骆观临:“……”
他见过脸皮厚的,却甚少见厚到这般地步的……
不过是沾着碰着,先太子殿下竟就被她“青出于蓝”了……她就蹭吧!
果然,不出三句话,必要开始满口扯大话,这已算是她的老本行了。
骆观临竟已生不出什么气来,只懒得理会接话。
被夸也夸够了,常岁宁心情愉悦地结束掉这个话题,展臂拎起那幅大字,兀自欣赏片刻,道:“如此,就叫无二院了。”
骆观临和吕秀才皆下意识地看向被少女拎起的那幅大字,那生机勃勃的三个大字透着光,倒映在他们的瞳仁中。
此时,他们尚无法预料,它究竟会茁壮成长到何种模样。
……
次日,骆观临带着骆泽来到外书房时,常岁宁正在院中挑选姚冉让人带回的涂改抄本,见得骆观临来,她邀请道:“先生也快来挑一挑。”
骆观临走去,抬手向她施了一礼,看向她身旁的几只匣子里各放着一摞藏书,想必正是她亲自挑选出来的——
所以,他还得自己挑,那这些她最先挑出来的是要给谁?
察觉到他的视线,常岁宁小声道:“这些是给褚太傅的,只当作无二院取名的谢礼了。”
骆观临的气质顿时变得谦逊,哦,给太傅的啊,那没事了,理应先挑,多挑。
他甚至觉得不该将有涂改痕迹的抄本给太傅,而应该让人重新誊抄,但想到刺史府中除了那位阿点将军外,实在没半个闲人,到处都是堆积如山的公务,这想法只得作罢。
常岁宁挑罢书,令人搬至廊下,便单独交待起了阿澈,哪一匣子送到京师褚太傅府上,哪一匣子送到乔祭酒处,最大的那一匣子则送到吴家女郎手中云云。
是了,这些并非全是给褚太傅的,至于方才对骆先生的说辞,不过是对症端水的艺术罢了。
接下来七八日,常岁宁将江都城中各处事务与王长史和骆先生,及沈三猫等人皆安排妥当后,又反复亲自确认了江都城防无有疏漏,正欲次日动身前往军中的前夕,却得骆观临捧着一封信寻了过来。
原是先前骆观临去信相邀的那三位旧友中的一人,竟已来到了江都城中。
骆观临此前在信中有言,若人到了江都城,便在城中一家酒楼中传信告知,二人再约定见面时间——身为已经自焚身亡的反贼,他这么谨慎是很合理的。
“这么快……那这位先生应是离扬州最近的那位钱塘王先生了?”常岁宁道:“即便如此,必也是刚收到信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先生,我怎么说来着,没人能抵挡得住这死而复生的热闹吧?”
骆观临:“……可他今日不愿相见,坚持要等到明日午时,我怕其中有什么蹊跷。”
常岁宁想了想,看向书房外暗下的天色:“也许,他只是单纯怕鬼呢?”
骆观临眉头一抖,不得不承认很有这个可能。
他犹豫着道:“可大人明日一早便要动身了——”
“我乃轻骑前往,非大军行路不可临时更改,不急于这一日半日。”常岁宁道:“那便明日午时,我去见一见这位钱塘王先生。”
骆观临点头,次日依照约定的时辰,来到了那家酒楼,见到了早已在此等候的旧友王岳。
房门被合上后,骆观临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那王岳赫然瞪大眼睛,借着窗外漏进来的日光,先低头看向骆观临脚下的影子。
第359章 她这盏灯比谁都黑
见骆观临脚下影子健在,王岳才激动地上前两步,一把扶住骆观临的肩膀,随后那两只手顺着肩膀颤颤往上移动,先是脖子,而后是脸,表情似万分关切而又不敢相信眼前所见:“观临,果真是你啊……!”
“不必借此试我体温鼻息……”被好友颤颤捧脸的骆观临拧眉道:“我是人非鬼。”
王岳手上一顿,稍咳一声,这才收回手来,按了按眼角泛起的泪光:“见你果真活着,我便放心了。”
言毕,赶忙转身将窗子闭紧,折返回身,才压低声音问:“不过你如今怎还敢藏身在这江都城中?就不怕撞到那江都刺史常岁宁手中?”
骆观临:“……”已没有再往她手中撞的余地了。
王岳又凑近了些,一脸惊忧不定:“观临,你这是灯下黑啊!”
骆观临默然,灯下什么黑,那盏灯她比谁都黑。
“还是说……”王岳攥住骆观临一只手臂,正色问:“还是说,你有意替旧主徐正业报仇?故而蛰伏在此?”
“我知你重情重义,可你孤身一人手无缚鸡之力,焉能与那手握重兵的常岁宁抗衡呢?”王岳劝道:“观临,你且听我一句,你极不容易保住一命,就不要再固执下去了……”
一直没有机会开口的骆观临抬手打断忧切的好友:“望山,你不如先听我一句……”
王岳摇头,先拉着骆观临在椅中坐下:“观临,无论如何,你如今也要为家中族人思虑……如今兵乱匪祸横行,他们可都还平安?”
家人总是软肋,王岳企图用亲情唤醒好友沉睡的理智。
骆观临:“家中尚安。”
“如此便是万幸了!”王岳松口气,因有意试探安抚好友,便又立时占据谈话主动:“话说回来,你当初是如何瞒天过海逃出来的?”
骆观临:“此事说来话长……”要从一只麻袋说起。
王岳不急着追问,只叹道:“你此番也是历经九死一生了……”
想了想,又低声思索道:“不过,能让你从眼皮子底下逃脱,还一无所查,如此说来的话……那常岁宁倒也不似传闻中那般神乎其神。”
说着,摇头一笑:“果然传闻总要夸大其实,不可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