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正因有此相通之处,他才会被那个女孩子吸引。
他道:“如若常娘子疑心在下相救令兄之诚意,录当初求娶之言仍作数,愿聘常娘子为妻,待你我结为一家,自当全心交付信任,同舟共济,不分彼此。”
这体面之言,在常岁宁听来只觉好笑:“世子眼光很好,算盘也打得很好。”
“只是——”她不禁问:“若想暗中相救阿兄,我未必做不到,为何一定要与世子合作,平白使阿兄出了监牢,却又要困于益州为质呢?”
“自然是因为……”李录无奈失笑:“想要让他人守住秘密最好的办法,便是合作共赢。”
常岁宁也笑了一声:“换而言之,我若不与世子合作,世子便会告发泄密,暗中阻止我相救阿兄之举?”
合作不成,便要毁掉他口中她阿兄唯一的生路吗?
荣王世子叹道:“分明是对双方皆有利处的交易,常娘子为何总想着将在下推开?”
“因为这不是交易。”常岁宁看着他:“而是胁迫。”
从一开始,他便存下了借此事来设局的心思,欲令她与她父兄移至他的棋盘之上,成为他的棋子。
李录眼神依旧温和:“常娘子实在不该这样想。”
常岁宁看着他:“世子如此求才若渴,以致不择手段,那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世子与荣王,有不臣之心?”
李录摇头。
“我与父王皆姓李,父王为先皇嫡亲胞弟,这大盛江山本就是我们李氏的,又何谈不臣二字。”他道:“庇佑武将,亦只是为李氏江山安稳而虑。”
李录咳了两声,平复呼吸,才继续缓声道:“大局将乱,当今圣人年迈,已力不从心……我与常大将军之志相同,本就是同路之人,何不同行共安大盛河山?”
他看着那已至绝境,却仍无半分弯折之色的少女,最后提醒道:“更何况,贵府当下,已无其它选择了。”
常岁宁看着那个满口合作与同行,实则尽是胁迫与俯视的青年。
用最动听谦和的话语,行最强硬的胁迫之举。
片刻后,常岁宁道:“世子这个提议,本不在我意料之中,我需考虑两日。”
“也好。”李录点头:“我等常娘子考虑清楚之后,共商救人之策。”
他想,至多也只两日——
圣意既已裁定,接下来的动作便不会再如先前那般和风细雨了。
她聪慧有余而经历不足,一旦直面真正的狂风骤雨,便会收起侥幸之心,便会明白有些代价无法避免。
他会等她再过来。
荣王世子目送着那道身影消失在珠帘后,微微弯起嘴角,眼中有几分期待。
……
天色渐暗,各宫殿内相继掌了灯。
甘露殿内,送走了前来议事的几位官员大臣,明洛折返内殿后,脸色凝重地向圣册帝跪了下去,将头叩下,做出请罪之态。
第199章 她是一位卑鄙的母亲吗?
“皆怪固安未能及时察觉阿慎所犯恶行,由母亲一味偏袒包庇之下,竟使常大将军之子牵连其中,若消息传至扬州常大将军耳中,或还会因此影响扬州战局——”
明洛不安愧责地道:“固安为明家长女,本有管教约束阿弟之职,此番阿慎酿此大祸,固安实难辞其咎,请姑母责罚!”
圣册帝看向她。
明洛现下跪着的地方,正是白日里昌氏所跪之处。
昌氏请罪许久,忏悔许久,哭了许久,又狡辩许久,最后竟连“妾身本意正也是为圣人为明家而虑”这种连她那蠢货儿子都骗不住的鬼话也往外倒。
圣册帝至今的脸色仍是微沉着的。
“那昌氏母子,一个行事日渐荒诞大胆,一个自以为是,为一己私利就敢将后宅手段搬弄至朝堂之上,蠢而不自知……看来朕从前还是太过包容他们了!”
察觉到天子怒意,明洛将身形伏得更低了。
很快,那帝王便将外露的怒气敛起,语气里只剩下了依旧令人紧绷的沉肃:“纵论起欠缺管教约束之过,也当由你父亲领罚,自怪不到你头上来——起来吧。”
明洛便只敢应“是”,缓缓起身来,侍立一旁。
她很清楚,姑母从不行昏庸迁怒之举,她方才的请罪,看似是要与昌氏母子共担责罚,实则却是以此与之划清界限。
“事已至此,长孙氏步步紧逼,无回旋余地……便也只能委屈那位常家郎君了。”圣册帝缓声道:“朕听闻,常家郎君已考入玄策军前锋营……这本是个好儿郎,阿慎远比他不得。”
帝王的声音里有一丝极淡的惋惜:“但朕别无选择,实护他不住。”
明洛:“圣人是为朝堂安稳而虑,此非圣人之过。”
“对也好,错也罢,朕此次,都只能做一个辜负忠臣的昏聩之君了。”
帝王的话语中有自省,有惋惜,却唯独没有半点迟疑与不忍。
明洛对此早已司空见惯。
姑母会如何选,在她从嫡母口中听到那完整的真相之时,便已猜到了。或者说,根本无需猜。
那位本有大好前程的常家郎君,注定要蒙冤到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