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内,死寂无声。
李璘,一身玄色十二章纹龙袍,端坐于那张曾属于他父亲的龙椅之上。
如一柄出鞘的利剑,脊背挺直,肩线冷硬,无形的威压笼罩着整个大殿。
龙椅冰冷坚硬的触感从背后传来,却远不及他此刻的心。
他的脚下,汉白玉的台阶上,瘫软着一个昔日的帝王。
李隆基的龙袍皱成一团,金线绣成的五爪金龙在无声地哀鸣。
他发髻散乱,脸色灰败。
身旁瑟瑟发抖的杨玉环,依靠着李璘。
杨玉环那张曾令六宫粉黛无颜色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泪痕与惊恐。
她紧紧抱着李璘的手臂,像是在风暴中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殿下,文武百官,一个个噤若寒蝉。
无论是曾经权倾朝野的李林甫,还是刚刚失势如丧家之犬的杨国忠,此刻都垂着头,恨不得将自己的脸埋进地缝里。
没人敢抬头看一眼龙椅上的那个年轻人,那个他们曾经不屑一顾的永王,那个刚刚用最血腥、最直接的方式夺取了天下的新皇。
就在刚才,两道诏令已经从这里发出。
第一道,杀胡令。
第二道,八百里加急,直奔西去的乞活军大营,命令武悼天王冉闵,不必入京,即刻西征,杀无赦!
这两道诏令,一道确立了他的名,一道彰显了他的权。
李璘的目光冷漠地从下方一张张惊恐或麻木的脸上扫过。
“拟第三道旨。”
一名内侍宦官是连滚带爬地捧着笔墨和黄卷跪在御案前,双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李璘的目光穿透了太极殿的穹顶,望向了遥远的西部。
“诏令,安西大都护府高仙芝,即刻起,统筹安西四镇府兵十五万,放弃轮台、碎叶一线所有守备,全军集结于龟兹!”
此言一出,殿下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安西军之所有粮草、军械、后勤,皆需优先供给武悼天王冉闵所部。高仙芝所部,即刻起,受冉闵节制,配合其部,镇压西域三十六国。”
“凡有不从者,凡有敢于反抗者,凡有阳奉阴违者!”
“与胡同罪,一体诛之!”
“朕要让西域的天空,从此只飘扬大唐的龙旗!朕要让丝绸之路上的每一粒沙,都染上叛逆者的血!”
新的诏令很快写就。
宦官颤抖着双手,将黄卷呈了上来。
李璘亲自拟定的旨意。
他抓过一旁的传国玉玺,那沉重的、象征着天下权柄的玉石在他手中。
他举起玉玺,对着那份决定了无数人命运的诏书,重重地,盖了下去!
“咚!”
一声闷响,天命的最终裁决。
朱红的印泥在黄卷上留下了八个篆字。
“授命于天,既寿永昌。”
大殿之内,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第三道诏令中蕴含的疯狂和铁血意志所震慑。
这是要彻底清扫西域,不留任何后患!
这位新皇的手段,比他们想象中任何一个帝王都要狠辣,都要不计后果!
就在这死的寂静中,一个嘶哑、怨毒的声音,从台阶下传来。
“逆子……逆子!”
李隆基挣扎着,勉强撑起了上半身。
他靠坐在冰冷的白玉台阶上,仰着头,用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龙椅上的李璘。
他的声音里,没有了帝王的威严,只剩下刻骨的恨意和一个父亲最恶毒的诅咒。
“朕要看着!要亲眼看着!你这个弑父篡位的逆贼,是如何将这盛世大唐,一步步带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哈哈……哈哈哈哈!你会众叛亲离!你会死无葬身之地!这江山,会在你的手里,彻底败落!”
他笑了起来,笑声凄厉,如同杜鹃泣血。
杨玉环抱着他,泪如雨下,嘴里不停地唤着:“三郎……三郎,别说了,别说了……”
李璘俯视着他,眼神平静得可怕。
他没有愤怒,没有驳斥,只是像看一个不懂事的孩童,看着那个沉溺在自己“开元盛世”幻梦中不愿醒来的老人。
“父皇,”
他淡淡地开口,这一声“父皇”,比任何嘲讽都来得更加刺耳,“你所谓的盛世,早已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