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呜咽,吹不散谷底那团幽幽燃烧的地火。
青奴跪在寒铁坞边缘,双手捧着青铜剑匣,指尖因长年铸剑而布满裂痕与焦痕。
她不能说话,却能听见——听见地火深处传来的低鸣,像是远古剑魂在哭泣,又像某种沉睡千年的契约正在苏醒。
她抬头看向石台上那个几乎透明的身影,眼中泛起血丝。
陈薇恩盘膝而坐,发丝早已褪去青黑,化作灰白如霜,贴在她苍白的脸颊上。
她的心跳越来越慢,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经脉中黑晶流动的刺痛。
那是古剑“玄渊”反噬入体的征兆——不是毁灭,而是重塑。
剑噬主,血为引,魂为炉,道基重铸于死寂之中。
她识海深处,九道女子身影缓缓浮现,皆披残甲,手持断剑,眉心烙印着相同的火焰印记。
她们口唇未动,可《素心引》终章却如潮水般在她神魂中回荡——
“宁折不弯,宁焚不屈;心火不灭,惊鸿永驻。”
这是上古九位女剑主最后的遗音,也是她们被抹去的历史真相。
陈薇恩笑了,嘴角溢出血沫,却笑得极轻、极暖。
“原来……你们不是败给天道。”她喃喃,“是败给了人心。”
记忆如裂帛般展开:千年前,九大宗门联手设局,以“镇压天外煞渊”为名,诱九位破境女修深入渊底,再以“镇煞剑核”反噬其剑魄,将其精魂炼为护宗阴阵之源。
所谓天罚,不过是权力编织的谎言;所谓女子不能问鼎剑主,不过是怕她们觉醒血脉中的混沌灵根,打破阴阳灵气垄断。
而她手中的玄铁古剑,正是当年唯一未被完全吞噬的“剑核残魄”。
“青奴。”她轻唤。
哑女立刻俯身,将剑匣置于她面前。
陈薇恩颤抖着伸手,抚过剑匣上那道蜿蜒如龙的刻痕——那是惊鸿盟最初的盟印,由十七名追随她的女修以血绘成。
她闭眼,低语:“沉入地火之眼,以我残魄为引,炼‘惊鸿火种’……让这火,烧穿千年的夜。”
青奴含泪点头,抱着剑匣一步步走向寒铁坞中心。
那里的地火呈幽蓝色,翻滚时发出金属断裂般的锐响。
她跪下,将剑匣缓缓推入烈焰。
刹那间,整座山谷震颤。
地火猛然冲天而起,化作一道螺旋火柱,将陈薇恩的身影吞没。
就在此时——
天边一道月白剑光撕裂云层,如陨星坠地!
碎石飞溅,墨渊单膝落地,右臂衣袖早已崩碎,露出整条手臂上缠绕游走的淡青色剑纹,如同活蛇般搏动。
他脸色惨白,显然强行催动昆仑真血赶路,已至极限。
他一眼便看见火中的她,瞳孔骤缩。
“陈薇恩!”他怒吼,冲上前却被一道黑焰结界弹开。
“你不必死!”他嘶声低吼,将手中半块玉佩狠狠按向结界,“让剑魄离体!我以昆仑真血代偿!我可以替你承这一劫!”
结界内,陈薇恩缓缓睁开眼。
她望向他,目光温柔得像春雪初融。
“这火,”她声音微弱,却清晰如刃,“只能由被烧过的人点燃。”
她抬起手,掌心躺着最后半块黑铁玉佩。
两块残玉相触,纹路契合,竟浮现出完整铭文——
“素心为引,玄渊为誓,苍澜重光。”
天地一静。
墨渊怔住,剑纹停止游走,仿佛连血脉都在共鸣。
陈薇恩将玉佩贴于心口,与体内流转的黑晶共振。
刹那间,识海轰鸣,九位女剑主残影齐齐抬头,齐声低吟:
“剑归血脉,魂启苍澜——”
她体内断裂的经脉正被液态黑晶一寸寸填补,青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贯穿四肢百骸的完整剑纹,与墨渊臂上如出一辙。
混沌灵根彻底觉醒,阴阳灵气在她体内交汇,形成前所未有的螺旋气旋。
她是废柴?她是异端?
她是被封印千年的钥匙,是打破宿命的第一缕星火。
远处山道,杜衡率执法队疾行而来,铠甲森寒,剑令高举。
可就在百丈之外,他猛地停步。
体内那股微弱却执拗的灵流骤然暴涨,直冲识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