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手,指尖轻轻碰触铜镜里的自己的倒影:"应是睡得不好。"顿了顿,声音近乎飘渺:"再睡上一觉,应该就会好多了。"
烛火摇晃,灯芯爆了个细微的灯花。
春桃怔怔望着自家小姐恍惚的脸,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出声。她弯腰去捡地上碎瓷片时,发现指尖也在微微发抖。
夜色沉沉,冷风卷着雪花钻入廊下,宁清洛突然觉得胸口发闷,仿佛有一团浊气压着,喘不上气。
她起身推开房门,寒冽的风扑面而来,倒让她清醒了几分。
"小姐!"春桃急忙追上来,手里紧攥着一条绒毛滚边的锦缎斗篷:"您要去哪儿?奴婢陪您一起……"
"不必了。"宁清洛声音极轻,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冷意:"就在院子附近走走。"
"可是外头下着雪,您别冻着了。"春桃忧心忡忡地捧着斗篷:“还是奴婢跟着您一起的好。”
"春桃。"宁清洛侧眸看她一眼,眼神凉得渗人:"我说了,不必跟着。"
春桃被这眼神震住,手指微微发抖,可终究不敢违逆,只好踌躇着替自家主子披上斗篷,又把手炉塞进她手中。
"小姐,您……您拿好手炉,不要走太久,别着凉了……"
宁清洛没应声,径直踏入雪中。
冷气扑面,呼出的白雾凝结又消散。
她无意识地走着,脚下的雪咯吱作响,靴尖踢起细碎的冰晶。等回过神时,竟已站在紫檀院门外。
紫檀院平日戒备森严,今日院门却虚掩着,露出窄窄的一条缝,像是在等着谁,又像是有人仓促离开,忘了紧闭。
宁清洛微微蹙眉,指尖贴上冰冷的门板,轻轻一推。
门轴转动的声音淹没在风雪里。
院内一片死寂,本该守夜的婆子丫鬟全无踪影,只有檐下几盏摇晃的灯笼,在地上投下鬼魅般的光影。
"啪嚓……"
一声脆响骤然从屋内炸开,像是瓷器砸碎的声音。
紧接着,又是一声重物倒地的闷响。
宁清洛浑身一僵,手指不自觉地掐紧了手炉。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怀疑我跟清儿说了什么?"一道咬牙切齿的女声从屋门缝里钻出,尖锐得几乎刺破夜色:"夫君觉得清儿是个傻子吗?以清儿的聪明才智,怎么会没有一点怀疑,清儿应该是早就怀疑过了,我没有跟清儿说出实情,夫君爱信不信。"
"夫人别生气了,都是为夫的错,别砸了,你要是还生气,就打为夫一顿吧。"另一道声音拔高尖叫:"你打死我吧,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怀疑你。"
是宁尚书跟晚娘的声音。
宁清洛呼吸微滞,脚底仿佛生了根,动弹不得。
他们两人争吵了起来,还是宁尚书屈居下风。
打砸东西发火的应该是晚娘。
她的手在发抖,手炉里的炭火烫到了掌心,可她却毫无知觉,只是死死盯着那扇透着光的房门。
他们在说的是,今天她找宁尚书问的问题吗?
那里,似乎藏着一个足以颠覆她认知的真相。
风雪愈急,吹乱了她的鬓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