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流忱抬头,见金漆匾额上的店名与镇名一样,都带了远棠二字。
他心里清楚这没什么不对的, 可仍觉这个棠字像根刺一样, 不知何时便会扎她一下,叫她清醒过来。
三人分坐两桌, 崔韵时不着痕迹地瞥了眼独坐一桌的裴若望, 问:“你朋友不与我们一起坐着吗?”
谢流忱极轻地道:“他的脸受了些伤, 不想与人走得太近。”
崔韵时悄悄点头, 很是理解那人的心态, 不再多问。
点菜时,谢流忱居然听见她要了一道蜜汁玫瑰芋,他放在桌下的手指渐渐收紧。
她如今既然只记得十七岁之前的事, 那便不该喜欢这道菜。
直到她十九岁时,家中来了个抚州的厨子,尤擅做这一道菜,蜜汁是厨子独家的秘方, 正合她的口味, 她才开始好这一口。
她想起什么来了?还是有隐约的记忆正影响着她的判断吗?
他装作随口一问:“从前不是不喜欢这道菜吗?”
崔韵时自己也觉得十分奇怪,她不喜欢蜜汁那种古怪的甜腻口感,蜜汁缠过舌面, 哪怕咽下去了,嘴里还是黏黏的。
她想了想,道:“我也不知为何,突然便想吃了。”
那便是后者, 她对一些事物还残留着失忆前的感情。
那么她见到他时,是否还是不自觉地厌恨着他, 只是没有显露出来。
谢流忱半垂着眼,将这个结论在心里反复地想。
一口气塞在胸口,不上不下,让他没有任何胃口。
等到菜一道道上来,他用公筷给她布菜。
崔韵时不知失忆前他是不是都如此贴心,但看他做得这般自然,她也不需客气。
凡是主动送到她面前的,那都是她应得的,有人对她好,她受着就是了。
她吃得开心,吃到一半时,忽然发现他只顾着服侍她,自己倒是没吃几口。
她好心催促他快吃,别只顾着她。
谢流忱顺从她的话,夹了几筷子虾仁送入口中,却尝不出任何味道,略咀嚼几下便咽了下去。
见她仍时不时瞥来一眼,他只得继续装作什么事都没有,一口口地将食物吃下。
桌旁只有他们二人,她还对他十分友善,本是难得的单独相处的时候,可他完全无法体会这种愉悦,只觉自己像行走在漫漫荒野上的羔羊。
不知头顶的天空何时便会突然降下刀子,他每走一步都是战战兢兢,左顾右盼,找不到任何出路。
崔韵时见谢流忱吃得斯文,大概是个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之人,便歇了与他交谈的心思,目光转向四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