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攸跪下了,以目视地。
殿外隐雷轰隆,大雨如瀑,晨钟三响隔着雨声传来,提醒着整个郢都,天明将至。
沈弱流再次开口,嗓音沙哑,
“北境之事绝不可泄露分毫,请徐师傅替朕拟密函一封,令沈七亲送南十二州,命萧渚河前往北境坐镇,待霍洄霄苏醒,以防挐羯人趁危卷土重来……”
他顿了顿,紧咬着下唇,直至口腔里泛出令人作呕的铁锈味,才松开,嗓音失去了所有力气,
“若……若霍洄霄醒不来,便令、便令萧渚河替三大营帅印。”
徐攸怔了一刻,拱礼起身,“是,臣遵旨,圣上好生将息。”
胜春带着徐攸退出殿外去拟密函,殿内登时静了下来。
沈弱流靠着软枕,面如死灰,唇上血迹斑斑,手心也被掐出了血痕,他却好似不知疼痛一般,亦或是□□的疼痛抵不过心中的哀恸……福元立在旁侧,瞧在眼中,疼在心里,可他亦不能替了此番折磨,竟连劝慰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福元喉头发苦,又端了半温的安胎药过来,“圣上……”
“放下罢。”沈弱流打断他,讷讷道。
福元不敢说什么了,将药碗轻轻搁在床侧小几上,悄无声息地退到了屏风外候着。
曲终人散,雨声如旧,满殿冷寂。
冷意渗透进了骨子里,沈弱流披头散发,拥着锦衾,拥着尚未出世受尽磨难的阿萨夜,浑身的威压镇定退尽了,只剩下一副单薄的少年枯骨强撑着。
双手死死握住鸣镝坠子……
“鸣镝所向,我心归处。”
“鸣镝所向,他心归处……”他将脸埋进膝头,浑身颤抖,讷讷自语,恍如梦呓,
“霍洄霄,我的霍洄霄……”
霍洄霄,你怎么能……你怎么敢食言!
……
时至五月初二,云收雨霁,只是天穹黑云任旧堆得阴沉沉的,见不得半分金乌踪影。
裹挟着水汽的冷风吹得檐下风灯打旋儿晃悠。
福元与胜春侯在福宁殿外,望着殿内灯火通明,两厢对望,皆是满面愁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