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又磕了一个头,“奴婢多嘴了,圣上即便是要砍了奴婢这颗不值钱的脑袋,奴婢也绝无怨言。”
婆娑树影隔窗透入,时时摇晃。殿中静了半晌后,沈弱流将碗放在桌上,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福元,你可知朕为何不愿留他?”
福元愣了愣,抬头答道:“奴婢只知圣上有圣上的难处……”
沈弱流笑了笑,目光透过窗棂盯着院中光秃秃的树枝,声音幽幽的,“朕是怕他的另一位生父……”
怕那人的身份会使他厌恶这个孩子。
沈弱流没告诉任何人,他其实在得知这个孩子存在的那一霎,脑中灵光一闪唤起一丝记忆,想起了一些画面。
不堪入目充满肮脏污秽的画面。
大概率也是这个孩子的由来。
他虽不知那人是谁,也不知那是何地,却根据孩子月份有个大概猜测。
他觉得,这件事情大概是发生在秋猎那个月前后,虽不笃定,却也猜测这个孩子可能是严况与他下药那夜有的。
可那夜百官随侍,在他失去任何知觉的情况下,任何一个男人只要起了歹心,都有可能是这个孩子的父亲。
严况给他下这种药,下完药又想对他做什么呢?
做了还是没做……其间太过肮脏,沈弱流不寒而栗,不敢再细想下去。
好的一点是,这个孩子的父亲,并没有在事后来找过他,说明他应该不是想以此要挟。
可孩子马上就要足四月了,沈弱流不敢赌。
将这个孩子生下来之后若发现他的生父是沈弱流最不愿的那一位,届时他该如何面对这个孩子?
生了就要负责。
太多的不确定性使他不能,也不敢留下这个孽种。
福元不懂他心中诸多忧虑,只是单纯地希望能有个人陪着圣上,好叫他这条危机四伏,尔虞我诈的阴霾之路,能稍微见得些日光,温暖一些,心累之时能有一隅供他不受任何烦扰地睡上一觉。
人没有爱该有多孤寂呀?
可他与圣上,胜春与圣上,日后的佳丽三千与圣上,皆不可论爱,九五之尊面前,尊卑有别,只有真正与他势均力敌,可共同眺望同一处风景之人才可论爱,比如从圣上肚子里生出来流淌着一样的血的小主子。
福元笑了笑,“奴婢粗笨,想事情也简单,不懂那许多,只觉得无论小主子的生父是谁,他都有圣上的一半血脉……有圣上的血脉必定是一个极聪明可爱,极漂亮良善的小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