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流言蜚语像长了脚,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在京城发酵。
起初只是坊间闲谈,很快就传到了某些官员府邸的后院,又从后院传到了大人们的书房。
谁都爱听秘闻,尤其是天家贵胄的秘闻。
起先人们还只是当个乐子听,可传的人多了,细节也越来越“真实”,便有人开始犯嘀咕了。
难道……这狸猫换太子的戏码,还能在镇北王府上演不成?
而这些愈演愈烈的流言,自然也传到了王凯南安插在京城的眼线耳中。
当加急的密报雪片般飞回北境时,一场真正能将天都捅破的巨大风暴,已然成型。
老将军府邸。
王凯南正看着桌案上那份来自京城的密报。
他没有表情。
许久,他抬起手,将那份薄薄的信纸揉成一团,动作缓慢,指节因为用力而根根泛白。
“来人。”
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迫。
一名亲卫快步入帐,单膝跪地:“将军!”
王凯南随手将纸团丢进火盆,看着它被猩红的炭火吞噬。
“传我令。”
他站起身,踱到帐口,掀开帘子的一角,望向外面灰蒙蒙的天。
“京中流言,乃朝中奸佞小人所为,意图动摇我镇北军军心,离间我与王爷师徒之情。凡军中再有议论此事者,一律以动摇军心论处,斩!”
最后一个“斩”字,他声如寒铁,杀气四溢。
亲卫心头一凛,大声应诺:“是!”
他不敢抬头,却能感觉到王凯南身上那股几乎要将整座帅帐都撑破的怒火。
待亲卫退下,帐内重归死寂。
王凯南脸上的滔天怒焰,如同被冰水浇熄的火堆,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重新走回桌案前,坐下。
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寒意。
怒火,是给外人看的。
是给那些忠心耿耿,却也容易被煽动的将士们看的。
但只有他自己清楚,当他看到密报中那些详尽到令人发指的细节时,他内心感受到的,不是愤怒,而是彻骨的冰冷。
“……徐氏乃江南人士,初到京城时曾水土不服,由本地产婆调理……”
“生产时,太医院圣手张千林曾被秘密借调出宫,据闻其擅长安胎保胎,更精通调换之术……”
“……小世子出生时体弱,可一日之后,再出现在众人视线中,身体却健康无比……”
这些细节,零零散散,精准地扎在他记忆里最薄弱的地方。
那根在他心里绷了二十年的弦,在看到这些字眼的瞬间,不是被拨动,而是被活生生斩断了。
断裂的声响,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嗡嗡作响。
他闭上眼,那个自称“林在虎”的男人的脸,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那双眼睛,平静,却藏着滔天恨意和无尽的疲惫。
林在虎对他说过的话,一字一句,此刻都与密报上的内容严丝合缝地对上了。
原来,他说的都是真的。
全是真的!
所谓的政敌阴谋,不过是将早已腐烂的真相,血淋淋地挖出来,呈现在世人面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