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杀气,杀气是外放的。
这是一种更加内敛,更加恐怖的东西。
是无数次从死亡边缘爬回来之后,沉淀在骨子里的死寂。
为首的王建忠,终于动了。
他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利落,丝毫没有长途跋涉的疲惫。
他将缰绳随意丢给身旁的亲卫,独自一人,朝着宫门走来。
他身上的玄甲在走动间,发出轻微而规律的金属摩擦声,每一下,都敲在禁军们紧绷的神经上。
一名太监总管小跑着迎了出来,脸上堆着恭敬的笑,但那笑意却无论如何也达不到眼底。
“王……王刺史,陛下已在金銮殿等候多时,请随咱家来。”
王建忠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便迈过了那道高高的门槛。
他身后,百余铁骑依旧伫立在原地,人马一体,如同一片沉默的钢铁森林,无声地对峙着整个皇城。
……
金銮殿内,气氛庄严肃穆。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望向殿门的方向。
当那个身披玄甲的身影出现时,整个大殿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一瞬。
他走得很稳,每一步的距离都像是用尺子量过一样精准。
那双在江南官场中磨砺出的眸子,平静地扫过一张张或好奇、或审视、或忌惮的脸,最终,落在了九龙御座上那道明黄色的身影上。
他没有立刻下跪,只是在殿中站定,将手中一个沉重的木匣和一卷兽皮图,轻轻放在了冰冷的金砖地面上。
“臣,王建忠,奉旨肃清贪官,幸不辱命。”
他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沙哑,却清晰地传遍了大殿的每一个角落,带着金石般的质感。
话音落下,他俯身,将手中厚厚的卷宗呈上。
“陛下,这上面,记载了臣此番前往江南的所有收获,包括所有贪官,还请陛下过目。”
王建忠的声音依旧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这几句话,却如同一道道惊雷,在满朝文武的耳中炸开!
平了?
江南那么多根深蒂固的家族,贪官就这么让他给平了?!
那个困扰了大炎王朝数十年的心腹大患,那个让朝廷数次派遣钦差、侵吞朝廷无数钱粮的江南士族,就这么……败了?
龙椅上的皇帝,再也无法维持帝王的沉稳。
他猛地站起身,龙袍的下摆都带起了一阵风。
“好!好啊!!”
皇帝连说两个“好”字,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狂喜。
他快步走下御阶,亲自扶起林程延,双手用力拍着他坚实的臂膀。
“王建忠!你……当为我大炎第一功臣!”
“来人!传朕旨意!”
皇帝的声音洪亮而激动,“封王建忠为江南一道节度使!食邑三千户!赏黄金万两,绸缎千匹!”
丰厚的赏赐让殿内众人一阵骚动,不少文官眼中都流露出毫不掩饰的羡慕。
节度使!
这可是封疆大吏了。
然而,在一片山呼万岁的恭贺声中,皇帝扶着王建忠的手,却看似随意地摩挲了一下他手臂上坚硬的肌肉。
他的眼神,也从最初的狂喜,逐渐沉淀下来,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建忠啊,”
皇帝的语气变得温和,甚至带上了几分长辈对晚辈的亲切,“江南潮湿,这些年,苦了你了。此番回京,朕看你这支亲兵,煞气很重啊……你有什么打算?”
这个问题,问得轻飘飘,可却让王建忠没得选。
留下,是图谋中枢大权。
回去,是节度江南,手握生杀大权。
怎么选,都是死路。
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