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南候既然跟我讲生养恩情,不就是把这些看成了一桩交易。那我替你们教养两子,打理内务的功劳,难道还不够作数?”
就算真不作数,没关系,少蘅她会耍赖的。
她刻意提高了音量,听到这番话,许多人的眼珠转动,纷纷朝陆少嘉和陆少荆投来。
像质疑,像嘲笑,这些目光如同利刀,要割开他们的面皮。
陆少嘉最重颜面,被气得双耳通红,如今测试结束,再无什么顾及,他大声怒吼:“无稽之谈!”
少蘅扫他一眼,不屑哼声:“狗叫什么?你的同窗往日和你探讨诗句文章,我可不信没有察觉。如有本事,你现在只管作诗一首,看看是否有经纬之才。”
“做不出来,可千万别说是你不想啊。”
一语中的,陆少嘉脑中空空,哪里说得出话来。
而陆少荆则拧紧了一双拳头,若不是被江云绛扯住袖子,恨不得当即上前打斗。
姜芸捻帕拭泪,带着泣声岔开话题,说道:“蘅儿,当日是你对云绛做得过分,我和侯爷只是想叫你改正。”
“可如今你要去修行,就再也……”
修者寿元悠长,修行时间也如弹指一挥。
每二十年均有被宗派挑选走的弟子,可实际上曾归乡者寥寥无几。
陆远也放软了面皮,他叹声道:“少蘅,是为父不察,叫你吃了一月多的苦头,本只是想给你个教训罢了。”
“你仔细想想,往前十几年,府中的哪样珍宝好物不是先着你,为父和你娘一直偏疼的不也是你?这些难道还不够吗?”
但竟然没有任何的停顿,陆远就听到少蘅斩钉截铁的回答。
“不够!”
少蘅看着陆渊和姜芸。
“你们的意思我听懂了,你们想说舍不得我,想让我放弃去修行。那我问你们,你们这话有没有对陆少嘉和陆少荆,甚至是江云绛说?”
那几人目光错愕后开始躲闪。
答案显而易见。
少蘅看向姜芸,单刀直入:“侯夫人,你有两儿一女,两个儿子去修行一走了之,你舍不得阻碍他们。侯府中却还有庶子。你需要同盟,所以就终于想到我了。”
三十七天,她也曾期待过父母将自己找回去,说说软话。
但当真的来临,期待成真,少蘅却发自内心的觉得讽刺又荒谬。
好得不纯粹,坏得不彻底,温情的蜜糖包裹着利益的苦涩滋味。
少蘅得到的就是这样‘不足够的爱’。
就像一层束缚手脚的蜡,她就活该困在里面痛苦煎熬,像只小虫一样来回挣扎?
可凭什么啊?
她不要!
少蘅面庞归于平静,但其下隐藏的歇斯底里已呼之欲出。
一时凝住的气氛,像夏日暴雨前那沉闷粘湿的空气,无孔不入地包裹着在场的几人。
“你问我还不够吗,怎么能够!哪怕我的天分胜过陆少嘉和陆少荆百千倍。但是你们还是把他们当成首位,给他们的是骏马、刀枪、本领和前程。”
“偏疼我?珍宝好物?对啊,你们给我佳肴、华服、珠宝……真好啊,这样的宠爱,给我是这样浅薄、脆弱、可以被随时收回的宠爱。”
“我不是没有向你们要求过权力,是你们没有给我!你现在怎么好意思在这里腆着脸,说还不够吗?那我再最后告诉你们一次。”
“不够,一点都不够!”
在少蘅的眼中,血缘从来不是原谅一切的借口,而是往她怒火上浇去的燃油!
从始至终,被赶出侯府后,少蘅最恨的并不是江云绛和徒有婚约之名的未婚夫,那算什么东西?
少蘅最恨的是她的父母,她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