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推行‘以工代赈’,让流民有活干,有饭吃。我想清丈田亩,把那些被侵占的土地还给该有的人。我想……”
“够了!”
徐庶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他瘦削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浑浊的眼睛里燃起了两团愤怒的火焰。
“殿下!收起你那套虚伪的说辞吧!这些话,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二十年前,前任太守来幽州时,也说过这样的话!十年前,巡边的御史来幽州时,也说过这样的话!可结果呢?”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指着门外。
“结果就是外面的泥地还是泥地!窝棚还是窝棚!吃不饱饭的人,还是吃不饱饭!而他们,一个高升回京,一个满载而归!”
他死死地盯着姜恪,声音嘶哑。
“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永远都一样!百姓的疾苦,不过是你们博取声名、装点门面的工具!等这阵风头过去了,你就会和他们一样,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一切!我说得对不对,雍王殿下!”
激烈的质问回荡在狭小的茅屋里。
赵云澜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姜恪却沉默了。
他知道,徐庶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这个时代血淋淋的现实。他无法反驳。
任何辩解,在徐庶这种看透了世事的人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许久,姜恪才轻轻叹了口气。
“先生说得对。”
这一声承认,让徐庶准备好的更多斥责,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他愣住了,有些错愕地看着姜ك。
他预想过姜恪会勃然大怒,会义正言辞的反驳,甚至会拂袖而去。
他唯独没有想到,对方会如此坦然地承认。
姜恪没有再试图说服他,只是目光扫过那张破旧的桌子。
桌角,压着一卷写满了字的草纸。
纸张已经泛黄卷边,但上面的字迹却笔力遒劲,入木三分。
最上面的标题,是四个大字。
《幽州水利疏》。
姜恪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走上前,没有理会徐庶警惕的眼神,径直拿起了那份札记。
入手很沉,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还配有详细的图样。
从幽州境内几条主要河流的走向,到不同季节的水位变化,再到如何修筑堤坝、开凿沟渠引流灌溉的设想,一应俱全,详尽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这哪里是一份札记?
这分明是一份足以改变整个幽州农业格局的详细规划书!
一个穷困潦倒、三餐不继的人,却在昏暗的茅屋里,心心念念着整个幽州的水利民生。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落魄书生?
“好一份《水利疏》!”姜恪的语气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赞叹与激动,“先生之才,胜过朝堂上那些夸夸其谈的公卿百倍!”
徐庶的身体僵住了。
他看着姜恪,看着他眼中那份发自内心的欣赏与震撼,那不是装出来的。
这份《水利疏》,是他十几年心血的结晶,他曾视若珍宝,也曾想过献给官府,却被当成疯子的呓语,扔了出来。从那以后,他便心灰意冷,将它压在了箱底,再也不愿示人。
他没想到,今日,竟会被一个初次见面的王爷,一语道破其价值。
姜恪小心翼翼地将札记放回桌上,郑重地对着徐庶,再次深深一揖。
“今日,是姜恪唐突了。”
他直起身,没有再说任何劝说的话。
他知道,信任不是靠说的,是靠做的。
他转身,从赵云澜手中拿过一个钱袋和一个布包,轻轻放在桌子的另一角。
“这些钱粮,先生先用着。外面的天,快冷了。”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向门口走去。
徐庶站在原地,看着桌上的钱粮,又看看姜恪的背影,眼神复杂,一言不发。
走到门口,姜恪的脚步停了下来,他没有回头,只是留下了一句话。
“先生,我还会再来的。”
说完,他迈步走出了茅屋,消失在昏暗的巷道里。
徐庶怔怔地站在原地,许久,他才缓缓低下头,看了一眼桌上那沉甸甸的钱袋,和那份已经布满灰尘的《幽州水利疏》。
他的眼中,那潭死水般的绝望,似乎,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走出贫民窟,重新呼吸到清新的空气,姜恪的心情却没有丝毫轻松。
徐庶的拒绝,在他的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主公,此人桀骜不驯,对您毫无敬意,为何……”赵云澜终于忍不住开口。
“云澜,你觉得,是一柄温顺的木剑好用,还是一柄桀骜的绝世神兵好用?”姜恪反问。
赵云澜沉默了。
“越是这样的人,才越是宝贝。”姜恪的嘴角重新勾起一抹弧度,“他现在不信我,没关系。我会让他信的。”
就在这时,他的脑海中,响起了那熟悉的、冰冷的机械提示音。
【叮!】
【白银盲盒刷新倒计时:23:59: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