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冰冷的恨意瞬间涌上喉头,霍小静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眸底骤然翻涌的寒光。
她不动声色地将网兜挎在臂弯,手指在随身那只精巧的牛皮小挎包内层飞快地摸索了一下。
指尖触到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
那是她昨夜在周家书房柔和的台灯光下,用左手,在一张公爹带回来的优质信笺上,一笔一划写出来的。
内容是匿名举报前进纺织厂内招工人员霍铅,在入职体检中严重作弊,找人顶替抽血,刻意隐瞒其患有肺结核的病史。
前世,霍铅拉他的堂哥霍钢躲过筛查,却在进厂半年后传染了小半个车间,闹出轩然大波,最后还是霍建国豁出老脸和贿赂才勉强压下,但也彻底断送了霍铅的前程。
这一世,这‘前程’,她不仅要亲手砸碎,还要砸得他永世不得翻身。
有周家作为底气,她根本无需像前世那般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周父周母的宠爱是她最坚实的盔甲,让她能从容布局,精准打击。
霍小静不再看王金凤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拎着网兜,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株精心养护在温室却带着凛冽锋芒的名贵兰花,步履从容地走出了供销社的大门。
阳光有些刺眼,她抬手轻轻扶了下鼻梁上那副周母特意从友谊商店给她买的进口太阳镜,目光悠悠投向街对面邮局。
她步履平稳地穿过街道,走到邮筒前,没有一丝犹豫,捏着信纸的手指松开。
薄薄的信纸飘然滑入投信口,发出轻微的一声‘歘’。这声音落在她耳中,如同金玉相击,清脆悦耳。
这封信很快就会到市纺织厂那些领导的手上,周家虽不直接插手,但这片区域,没人会忽视一个盖着特定邮戳,信息详实的举报信。
办完这一切,霍小静心里一片澄澈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近乎优雅的冷酷期待。
她没有立刻回周家那栋独门独院的小楼,而是拐进了旁边飘着食物香气的国营饭店。
玻璃柜台里,油亮亮的红烧肉泛着诱人的酱色。她掏出几张崭新的票券和钱。
“同志,一份红烧肉,一份清蒸鱼,再要两个狮子头,都带走。”声音清亮悦耳。
沉甸甸的保温饭盒拿到手里,还烫着。
这几天周家爸妈好像工作都挺忙的,今天他们正好都在家,正好给他们加菜。
前世,这两位善良的老人,在她被霍家彻底抛弃像条野狗般流落街头时,是唯一给了她一口热饭,一件暖衣的人,也是在她死后给了她最后体面的人。
这份恩情,她刻在骨头里。霍家吸她的血,她就要用他们的骨头熬一锅汤。
他们不是为了霍铅的工作已经在周家附近的大杂院买了套三居室吗,正好到时候可以第一时间看到王金凤的丑态。
两天后,依旧是午后。
霍小静刚和周母从市里最时髦的理发店回来,新烫的卷发衬得她小脸愈发精致。
她手里只拎着一个装着几本新书的纸袋,周家的家务自有勤务员处理。
刚走到周家小院所在的巷子口,远远就听见霍家方向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嚎,像是谁被活生生剜了心。
“……哪个杀千刀的烂心肝、烂肚肠啊,断子绝孙的王八蛋,敢害我儿子,我跟你拼了,拼了啊——”
王金凤声音尖利,带着泼妇骂街特有的恶毒,穿透了大杂院斑驳的院墙,惊得树上的麻雀都扑棱棱飞走。
霍小静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脸上甚至带着一丝刚从理发店出来的惬意红晕。
她只是微微侧过头,像是在欣赏巷子里哪家新开的花,只有那拎着纸袋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有些泛白,泄露了内心翻涌的激流。
她没回家,脚步一转,走向巷子深处堆着几块废弃石磨的僻静角落。老墙头上爬着几根枯黄的丝瓜藤。
这里离霍家只有一墙之隔,。
里面的哭嚎咒骂声更加清晰,“我的铅子啊,你的前程……你的前程就这么没了啊。哪个天打雷劈的举报你,不得好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