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希羞赧地笑:“以前,买衣服都会特地买大一码。”
唐悦嘉不解:“为什么呀?”
“因为可以穿好几年。”闻希说:“吃不饱饭的时候,新衣服都是奢望。不过我婶婶很好,会在新年前夕把衣服洗得干净,她缝补的手艺很好,虽然旧,但不埋汰。”
唐悦嘉和闻希的关系比闻也更亲近,因此知道了更多关于他们寄住在婶婶家的那几年。
婶婶是个善心的女人,只是命不好。
唐悦嘉怔怔地叠着衣服,五颜六色的毛线帽搁在最顶上,闻希手指戳了戳鼓起来的线团毛球,笑道:“这就是婶婶给我织的,好多年了呢。”
她想事情,一时转不过弯,有些傻气地问:“为什么不回去?”
闻希一怔。
唐悦嘉立即知道自己说错话,忙不迭地道歉。
闻希摇摇手,自己拄着拐杖下地,走了两步,把最新拼装起来的乐高抱在怀里,用一种听起来非常令人心疼的口吻说:“我叔叔好赌成性,没办法,一个家被他败完了。”
唐悦嘉的手指慢下来,她讷讷地眨着眼睛,心里暗骂自己是笨蛋、情商洼地,哪壶不开提哪壶。
空气紧绷僵滞,她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刚想找补,闻希忽然一拍手掌,猛地转头盯住闻也。
“哥,昭昭姐的生日是不是就要到了?”
闻也拉开窗帘,虽然是冬日,但日光正盛。
他似乎又瘦了一些,侧脸轮廓愈发清瘦,下颌到颈侧的剪影修长,喉结突兀地咽动。
“嗯。”他说:“圣诞节后。”
得知闻希要出院,宜睦相熟的医生护士自发给他举办了一个小型的欢送会。
冯院神神秘秘地推进一个医用担架,上面摆着马卡龙甜品台和一个双层海盐奥利奥蛋糕。
欢庆的笑语四面八方地传来,闻希眼眶通红,和他们拥抱、合影,然后分吃一个口感恰好的蛋糕。
“恭喜出院!”小许开着4k相机摄录:“虽然很舍不得你,但我希望,下次见面的地方,一定不要在医院了。”
众人被气氛感染,顿时哈哈大笑。
闻希被他们花团锦簇地包围着,感激的、滚烫的、情不自禁的热泪一行行地流下,沉重地洇湿衣领。
他笑着擦了擦眼尾,哽咽:“……要是昭昭姐也在这里就好了。”
视频发到手机上的时候,宋昭宁直面着圣弗朗西斯科巨大澄明的阳光,两个国家的时差来不及倒,她重新架上墨镜,给司机打电话。
司机是宋微用惯了的人,姓管,宋昭宁称呼他为管叔叔。
对方的口吻充满一种久别重逢的感慨和宠爱,说了几句,为难地让她多等一会儿。
收线,她有些无奈地想。
真的太多年不见,管叔还把她认成当年那个娇矜傲慢的小小姐。
细白指端揉上额角,过了自动感应门,冷风兜头而来。
一辆腰线经典的黑色库里南打着双闪,贴着深色防窥膜的车窗缓缓降下,席越将墨镜一拨,松松地挑到鼻梁,就着这么个姿势看她。
“宁。”
他语气热络,就像苦于异地终于见面的热恋情人。
宋昭宁额角青筋突跳。
攥着行李箱的指骨绷出青白,她面无表情地走到后备箱,抬腿踹了一脚,席越喊着“jesus”,遥控车门启动。
她把行李箱丢进去的同时抓拍一张车牌号,定位字母g,找到管叔的微信,发送成功后上了副驾驶。
“你来做什么?”她皱眉。
席越单手倒车,油门一鼓作气地给到最高限速,他快意地享受风与自由,不顾面色愈发苍白的宋昭宁。
“宝贝。”
他柔声:“你什么都不问,就上了我的车。足以证明很多事情。”
“证明什么?”
宋昭宁拍过几个按钮,车窗重新合上,暖气被冲散的密闭空间里浮着冷冽刺鼻的雪粒子。
席越鼻间震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哂笑,他略微仰起下巴,闲散搭着方向盘左手衬衫半卷着,黑色衬衫开了最顶上的两颗纽扣,肆意不羁地笑起来,间或夹杂着对她的一两声看轻。
“宁,你还没有天真到,你让人做空我的股票,我就会因此而产生烦恼或别的什么情绪吧?”他反问:“我的宝贝,我的天使,我的缪斯,我所有爱欲与妄想,你有些时候,真是单纯得令我苦恼。”
宋昭宁冷嘲:“别讲恶心话。”
席越不生气,依旧笑着,混血儿那张骨相极深的面容苍白沉冷,浅色眼底却闪动着一丝报复和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