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昭宁挑了挑眉,设置静音的手机亮着来电。闻也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因为震动而微微移位的手机,宋昭宁熄灭屏幕。
两人分对而坐,闻也坐下又站起,拿过之前小姑娘留下的毛巾,进到卫生间洗了一把,再把桌子认认真真地擦了一遍。
宋昭宁没有阻拦,她单手抱臂,扬眉问:“你还有洁癖?”
闻也瞥她一眼,眼神似有责怪。
“我没有,你应该有。”
“为什么?”
宋昭宁来了真心实意的好奇,她歪着头问:“你好像对我有很多误解。在你心里,我难道是非五星餐厅不吃,非七星酒店不住,如果被子里有一粒豌豆我都睡不着?我吃饭得要八个用人在一旁伺候,这八个人还得是来自不同国家,最好各个都跟怀愿或……或郁理一样。”
闻也不知道郁理是谁,但他敏锐地悟出她断句中意味深长的停顿。
“你不是吗?”
闻也把毛巾摊在空调机前晾干,回洗手间冲了把手指,出来后才回答:“纠正一点,放在你被子里的不是豌豆,而是钻石。”
宋昭宁真切地笑出来,眼角眉梢生动漂亮。
“钻石?你真夸张,我是公主吗?”
闻也回敬她同样挑眉的动作,仿佛在问:难道不是?
宋昭宁摇头:“真不知道你哪里来那么多奇思妙想。”
她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我不是那样的人,明白吗?前几年下乡扶贫,那路只能走驴车,晚上睡茅草铺土炕,喝的是摇上来的井水。”
闻也很怀疑:“你不是总裁?”
“皇帝还亲下江南,我怎么不能考察民生?”宋昭宁撑着小巧下颌,笑起来实在明媚,和她本人清冷孤傲的气质相距千里:“还有之前去肯尼亚,就睡在非洲大象的粪便中间,我基本喷空了30ml的香水,最后不得不拿纸巾把鼻子团住,结果一夜未睡,第二天开会时,我基本就起到了一个‘在’的作用,他们说了什么,为了什么而争吵,我什么也听不进去。”
纤白修长的手指撑着脸颊,慵懒地点了几下,她问:“你猜我在想什么?”
闻也面无表情地说:“你一定在想,下次谁和我过不去,我一定把他外派肯尼亚。”
“……”
宋昭宁克制地抿住唇,眼尾漾过忍不住的笑意。
“good idea,我会考虑。”
茶水上得很快,小姑娘问要不要帮他们倒茶,闻也温声回绝,小姑娘目光恋恋不舍地停在宋昭宁身上,她走两步,双手扶着门框,欲言又止:“姐姐,你是明星吗?”
闻也替她回答:“她不是明星。”
“哦……”小姑娘抻着半个脑袋,两根食指慢吞吞地并在一起,再慢吞吞地分开:“那,你们是情侣吗?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问,如果姐姐单身的话——”
闻也:“她结婚了。”
宋昭宁看着自己光秃秃的无名指,纳罕地勾唇。
包间大门在她眼底重重地合上。
宋昭宁和他目光交汇,一个故作平静,一个微藏揶揄:“你逗她做什么?”
闻也撕开碗筷的透明塑封袋,他面不改色地说:“没有逗她。我说的是实话。”
出乎预料,宋昭宁没有反驳他这句话。
——反驳?她为什么要反驳。
这桩婚事两年前敲定,全城皆知。
绑住宋昭宁和席越的并非单薄感情,而是更为深刻、更为紧密的利益。
他的心无端一紧,胸腔中的心脏剧烈跳动,他依次摆好碗碟,不知怎么,指关节却撞到茶杯,圆滚滚的白瓷茶杯咕噜咕噜地转了两圈。
她比走神了的闻也更快。
一截珍珠腻光的手腕,佩戴白色手表,闻也无声地看着,喉管仿佛灌了把热风,将他所有不登台面的心思烧得心脏疼痛。
宋昭宁把茶杯搁到自己面前,她好整以暇地抬了抬唇角。
“你想什么?”
她按下他的手背,目光轻凝,但那瞬间的异样快得无法察觉。闻也把手抽回来,她的掌心落空,不轻不重地压着茶杯边沿,缓慢地打转。
闻也“哐当”一声拉开座椅,椅子腿剐着地板,拉出一道沉闷声响。他呼吸略微急促两拍,耳骨红得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