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的梆子声刚敲过,云知夏这才拖着一身寒气回到慈幼局。
新挂上的“云心堂”御赐牌匾,被孩子们用松脂灰混着蜂蜡,擦得温润油亮。
云知夏指尖划过匾额,松脂那股特殊的清香窜入鼻尖。
这玩意儿里的萜烯,正是治喘症的良药。
她人刚迈进门,就被两发小炮弹结结实实地撞了个满怀。
“娘亲!”
云知夏顺势蹲下,将两个孩子死死搂住,那力道,恨不得把他们直接揉进自己骨头里。
熟悉的奶香混着浅淡的草药味儿,总算让她那颗在天牢里冻了好几天的死心,重新扑腾了两下。
她捧起两个孩子的小脸,上上下下地打量。
瘦了。
眼底下都挂着一圈淡淡的青黑。
云知夏的心口蓦地一抽,泛起密密匝匝的疼。
她攥紧了袖口,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颤抖。
“娘亲……是不是要坐牢了?”
话音未落,她眼风一扫,冷冷地瞥向墙角阴影里的暗卫。
“裴砚之的死穴,不在朝堂之上。”
“在他贪的每一两银子里。”
她的指尖飞快蘸了点水,在袖口内侧写下“牵机”二字。
水痕渗入布料的速度,是只有她才懂的验毒法子。
夜深了,屋里的灯火却还亮着。
三司会审,摆明了是鸿门宴。
主审官有三个:刑部尚书,那是裴砚之的门生;大理寺卿,一根墙头草;唯一能撬动的,只有都察院那个又臭又硬的左都御史,张廉。
云知夏正对着一张白纸出神,云小墨已经端着一碗温好的羊奶,哒哒哒跑了进来。
他把羊奶往娘亲手边一推,又摊开一块刻着“京城七十二坊”的木制记事板,小手熟练地用炭笔圈出了第三坊的刻痕。
“文宿阁的规矩,一个坊的情报,税银五钱。”
“张府在第三坊,就值五钱!”
他索性抱起慈幼局的账本竹简,指着上面新刻的字。
“喘症的娃十个,诊金一人三钱。”
小家伙顿了顿,补充道。
“可张家小公子那是急症,照咱们慈幼局的规矩,溢价十倍,那就是一百两!”
“慕容叔叔说的,蜜饯果子换情报,童叟无欺!”
云知夏被他这副小大人的模样逗得刚想笑,旁边的云小暖就揉着眼睛凑了过来。
她打了个秀气的小哈欠,小鼻子在空气里用力嗅了嗅。
“娘亲,我闻到张大人的味儿了。”
“他心里有个小人儿,哭得好伤心好伤心。”
“那个小人儿说,他的小孙孙,快要喘不过气了……”
云知夏原本还悬着的心,倏然落定。
她要的那个突破口,来了。
只是,要治张家小公子的喘症,方子里那几味药,有钱都难买。
也不知这消息是怎么漏出去的。
第二天一大早,慈幼局的门槛,就真真切切地快要被人给踏破了。
头一个来的,是靖王府的亲卫。
那亲卫跟座铁塔似的杵在门口,面无表情地将一个沉甸甸的金箱,“哐当”一声掷在地上。
他腰间那块玉佩上,龙飞凤舞地刻着一个“拆”字,一看就是萧珏昨夜亲手划拉上去的。
“王爷有令!”